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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怀远·念白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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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三州,州有七国三十二城。
乾元十二年,怀远泽帝暗卫孟氏亦舒获封明岚公主,和亲戎狄。其一生为国为民,忠于泽帝。于次年病逝于戎狄,死后尸身运回皇陵,乃怀远史上唯一外姓公主。
——《七国史·怀远楼氏皇族篇》
(一)
最近我过得很安逸。
哦不,应该说是最近两年我都过得很安逸。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在荒原醒来之时身边只有一个钱袋,一只画笔。我用钱袋中的钱开了这家画楼,用那支笔绘图。较怀远国其他画师而言,特殊的是我能画出顾客心中怀念那人的模样。
两年前我接下了一个来自怀远国帝姬的单子,从此过上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米虫生活。
我拿着作为酬金的一袋金叶子在小城横行霸道,而事实证明,做人嚣张到连上天都看不过眼的时候,它便会想方设法的让你过得不那么舒坦。
于是现在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因为当我转身去拿火炉上温着的小酒时便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从手的粗糙程度上来看,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我正盘算着如何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那男人却先一步说话了,“沈胥?!”
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在屋外大雨沙沙声的衬托下格外好听。我想着若是现在他现在愿意放开我,我还是很乐意同他说上几句话的。
“这位英雄,在说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男人非但没有把刀移开,反而更贴近了我的脖子,冷声道,“三年前,有个黑衣姑娘到你这儿求了一幅画,那画儿在哪儿?!”
哦,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他同那位自称是暗卫的姑娘有些关联,因为这两个人威胁我的手法当真是如出一辙。
我抬手小心的移开刀刃,谄媚道,“这位英雄,我去给你找找。”
男人没有说话,提着剑坐到了一边。
我在大堆画卷中翻找,正欲偷偷打量他几眼,却一抬眼便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盘龙玉佩。
“你是楼暮南?!”我惊道,想必这便是怀远皇帝,亦是孟亦舒给我讲的故事的男主角。不是我眼力好,实在是他腰间的玉佩太过显眼。
楼暮南皱了皱眉,说道,“是她告诉你的?!”
我点头,他继续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我抬眼看向屋外的雨帘,缓缓的讲起了这个故事。
(二)
孟亦舒三年前到我这画楼之时,也是一个雨夜。
彼时我提了两坛酒从小城中的茶馆回来,正欲点灯,却被一把刀架在了喉间。
那是个女子,身上带着的浓重血腥气混了些许女儿香。
她的声音清冷,远远胜过这深夜的浓重寒意。
在我思虑她究竟有何目的时,她突兀开口,“你会画画吗?”
我点头,她似乎是笑了笑,低声道,“那你给我画幅画好不好?我说,你帮我画下来好了。”
分外爱惜生命的我自是应道,“好。”
随即那剑便离开了我的脖颈,我正想长舒一口气,却发现那剑移走的原因其实是她昏了过去。
我将她搬到床上,这才发现她身上有着不下十处的刀伤,而最为致命的那道伤口险险擦过心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贯穿。
代她处理好伤口后,我这才得以细细的打量她的容貌。
那其实是一张很美的脸,十六七岁的模样,唯一的缺陷便是横在脸颊上的一道疤——现在只留下了淡淡的粉色。
我叹了叹,做暗卫实在是一个苦命活。因为刚刚我在她腰间发现了一块腰牌,几乎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雕着的图样正是怀远皇族暗卫营的标志,正中端端正正的刻了三个字:孟亦舒。
那应当是她的名字,想着这姑娘实在是太过危险,于是我将她连昏倒都死死握着的剑自窗外扔出,这才安然在榻上睡去。
“那是她的命。”楼暮南蓦地说道。
“啊?!”我猛地抬头,刚好被掉下的画卷砸到了脑袋,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暮南不耐的解释道,“那把剑是她的命,我在她做我暗卫的第一年自南陲寻到了那把剑送给她。那剑,她视若生命。
我向上翻了个白眼,原来就是因为这厮,当日孟亦舒醒来后我才费了那么大力气找她。
(三)
那把剑被她看得比命还重,是以次日清晨她转醒之时,第一件事便是跳下床死死扣住我的脖子,冷声道,“我的剑呢?!你把剑放在哪儿了?!”
我被她抓的喘不过气,用尽力气才抬起手臂指向窗外。
随即她松开我,二话不说便从窗户跳了下去。
我赶忙关上窗子,免得她一会儿跳上来再把我下个半死。
反正被她这么一掐,我这一条小命也去了大半条,她要是再给我来一次,我就该喊无常来收了我了。
可是我错了,我泡了壶茶坐在藤椅上等她找回剑回来,我从晨光微曦等到日薄西山,她也没有回来。
天生老妈子附体见不得别人难受的我就这么出了门去找她,因为她那一身伤若是再恶化了些那可就真是性命垂危了。
她不会走的太远的,我如是想到。
当然我也没来得及想的太多,因为我一出门口便看到了抱着剑倒在地上的孟亦舒。
她的伤口都已经悉数裂开,淌出的血混着地上残留的雨水形成那般惨淡的颜色。
我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这生命力当真是顽强。
孟亦舒在我为她再次处理好伤口之后才堪堪醒来,脸色苍白,一双漆黑的眼,问道,“你为何要救下我?!”
我无奈道,“我这人天生贱皮子,最看不得别人过得不好,所以就救你回来了。”
她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要笑笑,然后开口道,“你或许不理解我为一把剑便这样拼命的原因,但是对我而言,这把剑是此生寥寥温暖之中,不可多得的全部。”
见我提笔正要记录,她说道,“你知道我要说的这故事中的男人是谁吗?”我向上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要是会读心之术还用得着在这画画吗?!
孟亦舒说,“那人叫楼暮南。”
此话一出,我当即把笔摔在了桌上,“楼姓可是怀远皇族的姓氏,你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说完我便反应过来,她本就是皇族的暗卫,不和皇族扯关系还能和谁扯关系?!
“我恨他。”孟亦舒说道,然后她便支撑着为我讲了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