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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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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
“你好,女士您的信。”又是那个波兰男孩儿约莫十岁上下,这个月我已经见了他大抵有5次了。
“谢谢。”
“女士,您的信可真多呀,难道是您的情人写给您的?”他露出暧昧的微笑,脸颊上浮着两朵红晕,那显然不是气色好的表现,那是被寒风吹裂了的皮肤,可怜的孩子。
“喔我很希望是,但很可惜...”我摸出一块儿巧克力塞给他,“拿着吧,天气很冷你需要补充热量。”巧克力在现在的波兰人眼中简直就是奢侈品,一开始他还有些迟疑,但最后他还是抵不住甜蜜的诱惑,将巧克力塞进了口袋,毕竟他也还只是一个歌孩子罢了。
“感谢您,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东方人,真的不骗您!我叫阿西尔,女士我一直负责这片区域的派信,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帮您!”他说着拍拍他那鼓鼓的邮差包,自信的看着我。
“谢谢你,阿西尔。我是海玲,你可以叫我海玲阿姨。”
“不,您那么年轻,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当然。”我替他整好歪斜了的帽子,“别耽误时间了,你还有工作不是吗?”
“嗯,再见海玲姐姐!”他挥着手跑远了,看来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呢。
我看着手里的信,一封是艾达的,一封是来自中国的父母。自来华沙以后,信真的不少。一方面是艾达对于我的不告而别难以适应,写的信也格外多些,内容无非是学校的情况还有她与沃尔特的事情;还有就是父母对于我私自离开柏林感到担忧,在他们看来华沙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最近国内的局势又是危机重重,他们对于我这样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来信的次数也是日益增多。
摸着皱皱的信纸,上面是父亲刚劲有力的字迹,只有在看从故国寄来的信时才能看见久违的汉字,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柏林满世界的拉丁文让我感觉冰冷,汉字仿佛有一种魔力散发着热度,能暖心。看着信有深深感到自己的不孝,‘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首孝悌,次见闻。’想起母亲在儿时教我背诵的三字经,从小就知道的孝道,长大了怎么能忘呢?父母一天天老去,而我却不能承欢膝下,远在异国...
艾达的信,父母的信,独独没有他的消息,难道来华沙也只是枉然?
难得的轮休,我决定去凯西娅哪里,不过除了她哪里我也无处可去,一个人。
刚走出门就是一阵刺骨的寒风,路上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去,冻成了冰,雪从天上落下是初生,松软的堆积;寒冷是催化,结成冰,坚硬的保护;阳光的热量,化为水,等待着消失。雪就像一个人从软弱走向坚强,然后消亡。
许久不见的太阳挂在南边,我向着南边看去,听说华沙的南边是德军的军事是基地——克斯科夫,他会不会在哪呢?
“汉斯,给我Bf109和Fw190(这两个代号是二战时的德军战斗机机型,下面也许还会出现。)的飞行记录,还有250hp 的 Hirth HM-8U 发动机或者 218hp 的 Argus AS-17 发动机的工程图...”汉斯看着眼前和这个喋喋不休,满脸胡渣,头发像个鸟窝的男人,这还是以前那个‘少女杀手’哈尔曼中校吗?以前他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妥帖放在第一位的,但从柏林调回华沙以后他就‘疯’了!疯了一样的加强训练量,彻夜整理资料研究作战计划,随时都见能见他一手香烟一手咖啡,甚至有底下的人说“哈尔曼铁定是禁欲过度了...”嘿,天晓得他从不找女人寻、乐、子怎么活下来的!
汉斯决定冒死说服他去休息!“长官!我觉得这份资料并不重要,你可以再缓缓看,你不觉得你应该先整理一下自己吗?呃,或者去睡一觉也好,你需要休息,你不觉得吗...”
“停停停!”哈尔曼实在没着耐心听他教唆,“汉斯,你可以直接说,你没有做好那份资料,对吗!”
汉斯很想辩解,他可不是像他那样的机器人!不过他确实没有做好,“是的,长官!”
“好的,你出去。把巴尔叫进来。”哈尔曼强忍着怒气道,他真的不想发火。
“抱歉,长官,巴尔今天休假,他已经...”
“那赫尔曼呢!叫他进来!”
“呃,他因疲劳过度,呃...住院了。”汉斯简直不敢直视眼前的这块大冰块,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快要被冻住...help!
“住院?他干了什么,他是军人!这点训练量就要住院?没用的废物!你去吧剩下的人统统叫来!”哈尔曼烦躁的摸着烟盒。
每天实战训练再加上飞行机械课,作战会议统筹,除了吃饭根本没有休息时间!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折磨好吗!长官,就是出任务也没那么快节奏的呀!当然汉斯是绝对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的,他家里还有个年过半百的老母亲,尚未出嫁的妹妹,最重要的是他还没讨老婆呢!怎么能就这样平白无故死在这里!“长官,你可能忘了,今天是公休日,只有我值班..."
哈尔曼摸出烟盒,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烟了,只有几根剩余的烟丝轻飘飘的落到桌上,他眼睛冒着火好像要把这些烟丝点燃,“狗、屎的公休!他们是军人,我没有休息他们还妄想着休假!”
一下子被从恶寒推入烈火的汉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沙漠,他颤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摸出烟来递给哈尔曼,“要火吗长官?”哈尔曼轻轻点了下头,汉斯就马上掏出火柴用最快的速度划出火苗。
哈尔曼深吸一口烟,尼古丁让他舒服,“你走吧。”
哈尔曼的一句话,让汉斯差点喜极而泣,飞也似的逃出了这地狱。
他的手下到底都是个什么德性?!哈尔曼愤愤的想着。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德性呢???!!!,我真的很想跟他说!抱歉你再也做不了男神了)
镜子里那个人是谁?满脸的胡渣,欠修理的头发,深深凹陷的眼窝,扣歪了的军装纽扣滑稽极了。哈尔曼颓然得笑着,站起身来摁灭了还剩大半根的烟,走到镜子前,这就是自己啊,一个因为感情失败而发了狂的男人?如果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怎么想呢?不过万幸的是她一辈子也不会看见他这邋遢样子,这是华沙,而她不在这儿。(说不定啊,大叔...)
拨弄着塔拉的头发,哈尔曼突然想起来,何不去找凯西娅姨妈?是有很久没去看望她了,自从柏林调回这里以后他大概什么也记不得了,只想用工作埋去脑子里那个影子,有时候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但只是有时候,他控制不了自己去做梦,每夜每夜的梦见,以至于他都不想睡觉,就像他母亲刚走的时候那样。
哈尔曼抹了把脸走出门去,把门外的汉斯吓了一跳,哈尔曼中校要出门??
“你可以休息了。”哈尔曼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汉斯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休息!多么美好的一句话!但他必须继续保持正经,“是的,长官!”
哈尔曼转身就想走,但又被叫住了,“长官,注意你的衣服扣子!”
哈尔曼没有回头,心中默念,妈、蛋!这是他在属下面前最丢脸的一次,绝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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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海玲!为我带来那么漂亮的风信子。”凯西娅接过花闻了闻。
“三月正是风信子开花的季节,虽然还很冷但它依旧能开花是不是很了不起,风信子是我最爱的花。”
“说起来,海玲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可真是像极了!”凯西娅仔细地看着我,“你知道吗,她最喜欢的花也是风信子,她也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眼睛跟你一样闪耀。”
“是吗?那我跟她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很高兴,有一个跟我那么相像的人,又喜欢同样的东西。
凯西娅却眼神突然暗了,“没机会了,她不见了或者说她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他儿子也找不到她。”
“喔,我很抱歉说起这些...但愿她能回来。”我轻轻地拥住凯西娅。
“哦善良的姑娘,我很高兴你能那么说,你跟她真的很像。”凯西娅摸着我的头发道,“别说过去的事了,让我来做些传统的波兰甜点给你尝尝吧!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说着她冲我俏皮地眨眨眼,她老吗?她的心依旧年轻。
凯西娅的家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有年头了,欧洲中世纪的原木书柜还保存完好,看起来漂亮极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波兰语书中插着一本写着中文的笔记本,这牢牢抓住了我的眼球——付云,这两个汉字娟秀大气,这笔记的女主人一定出自名门,凯西娅家为什么会有中国人的笔记呢?我好奇极了,难道这个人就是凯西娅口中与我很想的那个人?
“姑娘,未经主任同意乱翻别人东西这可不太应该。”凯西娅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皱着眉看着我。
“抱歉,我只是想找本书看看,但这里只有这本我看得懂...”我抱歉的看着凯西娅,她转而又笑了“我是开玩笑的姑娘,这是我那个好朋友云留下的。”
她又好像想起什么,拍拍自己的脑袋,艰难地弯下腰去从书橱的下面抽出一根东西来,“看,这也是她留下的,一种乐器,我太懂怎么用它就一直放着。”我仔细一看是横笛,红亮的色泽是很好的材质做成的,少见的精品横笛,“我会一些,可以让我试试吗?”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凯西娅,毕竟是她所珍藏的东西,我怕她会不高兴,但她反倒很大方的把横笛推向我说:“当然,我已经好久没听到它发出的那美妙的声音了!”
吹了才真正确定这横笛有多么美妙,吹出的音符简直让人入迷,甚至可以和妈妈的那支相提并论,又是很久没有吹横笛了,我有些入迷心也渐渐变得平静,闭上眼睛随着这笛声都可以看见家乡的小桥流水。
突然一段钢琴的乐声传来,缠绕进了我的乐章,毫无违和感就像天然的合奏,我们都沉醉其中。我睁开眼睛,我原以为是凯西娅,但我错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我心里所有不安定因素的控制者。
音乐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