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陈庄(2) ...
-
回到屋里,毓萱就见玄烨已经起身。
“去哪儿了?”
“起来见您还睡着,就和陈婉她们去了河边。”毓萱一边说着一边沾湿了毛巾递给他,“好久没睡那么沉了吧?”
玄烨捏了捏眉心,“昨晚那酒真烈。”
“农家人酿的酒可是很纯的,以前家中从农庄收上来的酒都要兑水才敢喝。”
“看样子夫人对酒颇有研究。”玄烨说着便将毓萱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人就这么坐在窗边说着话,那样子倒真和寻常百姓一般。
毓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他怀里,笑道:“哪有什么研究,以前听玛法说为了不让来家中做客的大人喝醉,所以宴席上的就都是要兑水的。”
玄烨只觉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很是安心,“还记得大婚时用的虽是调制过的酒,但还是有些喝醉了。”
“可我记得在坤宁宫时您很清醒。”毓萱至今还记得起身时跌入他怀里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仿佛有着驱散一切污浊的魔力。
“那是因为去之前梁九功给我端了一碗醒酒汤。”想到当时还吃了梁九功偷藏的糕饼,玄烨就觉有些狼狈。
“那回去臣妾得好好谢谢梁公公,没让一个醉酒的皇上出现在坤宁宫。”毓萱说笑道。
“萱儿,还记得大婚那时候吗?”
“历历在目。”那时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忘记,纵使这件事带了别的目的,“您与臣妾就像朋友一般,聊了许多。”
玄烨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满足,问道:“知道那时朕对你的印象吗?”
毓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搂住他的腰,“什么印象?”
玄烨嘴角不经意浮起一抹宠溺的笑容,“索尼的孙女和外界盛传的一样是个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但又和所谓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你呀……”玄烨刮了刮她的鼻梁,“胆子大的很,才认识我,下棋就敢那么的毫无顾忌。”
毓萱辩解道:“我那时把您当作朋友了,所以才……”
“说道这儿,”玄烨打断她,“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时将我视作夫君的,嗯?”
何时将他视作夫君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毓萱自己都说不上来,她和他先有了夫妻之实,后面一开始的相处就像朋友一般,她的心是何时动的呢?在那一次次的月下交谈间,还是那一次次下棋中,亦或是那一次,他在乾清宫失落,却让自己见到了最真实的他。
男女之情,本就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缘分。
“三哥问我,我也问您是何时不再把我看作一个皇后的?”
玄烨见她反问,一时也答不上来了,自己为何而娶,不言而喻。但大婚当晚他就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女子不会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皇后,自己喜欢和她说话,与她同入宫的女子皆仰视自己,每次在她们那里自己就只是皇上,唯有在她的坤宁宫自己可以卸下所有的疲惫,感受不到一人独坐大殿之上的冰冷。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想说,萱儿,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轻松,我可以卸下我所有的东西。”
毓萱抬头望着他,“三哥,能和你这样真好。”
“嗯?”
“这是您和我第一次这样交心,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毓萱读过许多史书,身为帝王是孤独的,自己该感叹,在眼前人还是少年时就遇到了他,能得君之信,未来宫墙内的生活再多艰难险阻自己也不会退缩了。
“萱儿,”玄烨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日日抱着你说话。”窗边,伊人,低语,这般的岁月静好是玄烨日后心中最不敢触碰的东西,因为那时他只能靠在冰冷的木板,诉说着一个人的寂寞。
“臣妾可不想担一个迷惑皇上的罪名。”毓萱打趣。
“夫人可知为夫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愿了?”
以前读《长恨歌》玄烨是鄙夷唐玄宗的,如今看着怀中人,自己却开始对它有了不同的见解。
‘叩叩叩’
“姐姐,给你送饭来了。”
“是陈婉。”
毓萱从玄烨怀中起身,“有劳你了。”
“姐姐,外面来了几个找人的,听他们的叙述很像你们,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毓萱回头看了眼玄烨,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在哪儿”
“还在庄里打听呢。”
毓萱知道找他们应该会有两拨人,“你和他们说了见过我们?”
陈婉倒是不隐瞒,答道:“庄里人老实,见他们也不像什么坏人就说昨日我家来了两位投宿的贵客。对了,姐姐,他们其中有两个人受伤了,看着有些严重。”
“谢谢你,我们吃过早饭就过去看看。”毓萱将陈婉打发走,想了想,走到床边,从昨日换下来的中衣里拿出了那份奏折。
“三哥,这个给你。”
“萱儿,你想干什么?”
刚才和陈婉说话间,毓萱已有了自己的打算,“这是玛法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吃过东西,我就出去看看,如果是曹寅他们,那么一切无碍,如若不是……”
“如若不是你想用自己去换我的安全?”
“三哥,你的肩上是祖宗的江山,而臣妾要有皇后的担当。”
“奏折,我会好好收着,只是,一会儿,咱们一起去。”
“三哥!”。
“朕不需要用一个女人来保平安!”
见她还想开口,玄烨道:“皇后,这是圣旨。”口气平淡,不容置喙。
皇后二字一出毓萱就知道他是君,而自己只能顺从,低眸,福身,“臣妾遵旨。”
玄烨知道唯有这样,她才肯听话
“三老爷,宫里可有消息。”索府内云溪和阿碧急得团团转,那日她二人随侍在马车旁,后来一番打斗就被冲散到了人群中,人群的骚动让她们再也无法接近毓萱。
索额图刚从宫中回来,“梁公公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各位大臣,坤宁宫那边以皇后还在家中守孝为由回了各位小主。”
“那老祖宗那边可有吩咐?”云溪问道。
“老祖宗说必须尽快找到皇上和娘娘,鳌拜昨夜就以请安为由来探老祖宗的口风了。”
阿碧一听,更是担忧,“咱们都知道肯定与鳌拜脱不了关系,但上哪儿去找”
索额图想了想便把长泰叫了来,“你带着人去京郊一带找,记住不可大张旗鼓,要乔装改扮,我想,鳌拜也定在找人。”
“三叔放心,我带上人扮成外出收账的,这就出城去。”
皇上抱恙乃是寻常之事,至于皇后守孝未归也没什么奇怪的,一切的一切都再普通不过了,可唯有事中之人才知道局势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
“小主,老祖宗突然赦了咱们的禁足,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代双有些担忧的问道。
文媛在慈宁宫门口停下了脚步, ‘为了保护家人这后宫里的人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你,却选择了一条最愚蠢的路。’文媛想起了毓萱的话,取舍就在一念之间,看见静初朝自己走来,心中已有了答案,她相信这对自己和钮祜禄一族都是最好的。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
“起吧。”孝庄闭着眼,手中捻着檀珠,“身子可好了”
“这段日子静心的养着,已经无碍了。”
“静心的养着?嗯?”孝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睁眼看着她,眼中带了六分威严,四分嘲讽。
一个眼神就让文媛手心发凉。
“苏麻,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被押了进来。
“哀家想你把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回老祖宗,奴才受遏必隆大人之托,借送膳食之际帮大人和钮祜禄小主传递书信。”小太监说完就匍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孝庄抬手让人将小太监带出去,再次抬眼看着文媛,“丫头,哀家认为你该明白事理。”
“老祖宗!”文媛急忙跪下,“阿玛只是担心臣妾的身体,因着臣妾被禁足,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还请老祖宗明察。”
“丫头,哀家不喜欢心思深沉的女子。”孝庄看着她,继续道:“哀家如果没记错你第一次去南苑时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吧?”
文媛倒吸一口凉气,“老祖宗……”
孝庄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你那时才十三岁,能将害人计转为苦肉计,哀家佩服你的胆识。后来利用身边丫头引坤宁宫的奴才入局,给皇后下毒,做的也很漂亮。”
孝庄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根针戳在文媛身上,她以为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却没想到……
“为了你的族人,你心中的幻想,敢给皇帝下迷药,时间如果倒流,哀家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
“老祖宗,您别再说了,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
“丫头,皇帝身边的女人必须心思澄明,哀家可以容许你们使小性子,但要是昧了良心,因果是有报应的。”
“臣妾日后定会本本分分做人,不会再动半点歪心思。”
孝庄收回目光,文媛是个聪明孩子,“今日将事挑明,留你一命,你知道哀家要什么。”
“臣妾知道,阿玛已经允诺,只要老祖宗吩咐钮祜禄一族万死不辞。”
就在这一言一语之间文媛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自己以为的滴水不漏,却成了老祖宗让钮祜禄一族献上忠心的最有利的筹码。
“自从臣妾小产禁足,阿玛和鳌拜的来往就少了,唯一了解的是这段时间纳穆哈常去鳌拜府中。那纳穆哈手下养着一群打手,和盗匪无异,近来京郊新圈的地便是他们抢来的。”
文媛把自己认为有用的都说了出来,曾经她幻想过借助鳌拜之手坐上后位,借助鳌拜可以保住全族的富贵荣华,那日毓萱的话让她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选择,抛开一切的一切,自己真的喜欢皇上,所以自己也要像毓萱那样,帮他,帮他去完成他想要的,这样,或许能得到他的片刻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