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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陈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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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破庙,三人沿着小路往下跑,没过一会儿五六个劫匪就赶上了他们,“爷,您和夫人快走!”曹寅拼命挡着冲上来的人。
“你自己保重!”玄烨知道对方来势汹汹,只能带着毓萱离开,曹寅也急红了眼,他知道自己必须拦住这些人,就在他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陈风和其余三人赶了过来。
“曹大人,您还好吧。”
“我……我没事,你们呢?”
陈风抹了抹脑门上的汗,道:“为首的带着几个人跑了,剩下的被我们几个料理了。”
曹寅看着远处,“也不知道爷和夫人怎么样了。”
玄烨和毓萱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毓萱梳着的发髻散开了,脸上灰灰的,衣服也擦破了几处;玄烨也好不到哪儿去,忽然,两人莫名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玄烨问她。
毓萱有些尴尬地说道:“和您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您如此狼狈。”
玄烨无奈,“这可是我第一次逃跑。”
“人生能有一番这样的经历,倒也不赖。”毓萱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
“你倒是想得开。”玄烨接过她的帕子,余光却瞥见她手肘擦破了,“疼吗?”
毓萱轻轻一笑,“不疼,许是刚才不小心擦破了吧,跑这一路,您累了吧,咱们歇一歇,那些人应该追不上我们了。”
两人的旁边刚好有条小溪,毓萱走过去,捧了些洗了洗手,又对着溪水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现在没法盘发髻,便将头发尽数挽在了脑后,随后又扑了些溪水在脸上,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一抬头便看见玄烨靠在树边,静静地望着自己,“您也过来擦擦脸吧。”
玄烨依言去到了她旁边,毓萱把方才的帕子沾湿,将他脸上的灰尘细心的擦去,“不如我帮您重新编下头发吧。”毓萱说着就去到了他身后。
“萱儿,你怕吗?”
毓萱的手顿了顿,“怕,要不是曹寅解开了绳子,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想起在庙里的情景,毓萱的心都是凉的。
“朕也怕。”
毓萱刚好将他的辫子弄好,“皇上。”
玄烨将她拉到身旁,“朕忽然明白原来在鳌拜眼里咱们的命就如蝼蚁一般,可以任由他践踏。”说这话时玄烨眼底一片冰凉。
“可咱们逃过了,恐怕这会儿中堂大人要辗转难眠了。”
玄烨闭眼长舒了一口气,“鳌拜,朕定要活捉他!”
毓萱知道他心中藏了怒意,温言道:“此刻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皇上,咱们快往前走走吧,要不今晚要露宿于此了。”
“听夫人的。”玄烨说罢就将她拥在怀中往前走。
虽说四下无人,毓萱还是觉得丢人,嘟囔道:“皇上……”
“怎么了?”玄烨一脸无辜,“是夫人你说要赶路的。”
赶路就赶路,干嘛要这么亲密,自己能走,扭了扭肩膀,玄烨失笑,“都嫁给我三年了,还会害羞”
“哪有。”
……
两人就这么一路调戏与被调戏着,走到了一片农庄
“陈庄。”
玄烨念了念在农庄入口处的石碑,两人进庄,一边走一边看,没走多远,毓萱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玄烨问她。
“咱们问问这家吧。”
毓萱指着面前有个院子的人家说,玄烨从来没在外如此投宿过,点点头,示意一切听她的。
‘叩叩叩’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婶,“你们找谁?”
“大婶,我们夫妻二人进京探亲,路过此地,现下天色已晚,不知今夜能否留宿于此。”
说来毓萱也真会挑地方,一敲门就敲的是这陈庄村长家。
大婶见她二人倒也不像坏人,“进来吧。”
毓萱欣喜,“多谢大婶。”一边说一边拉着玄烨进了屋。
这大婶本就是种地人,淳朴善良,没两句,话也多了起来,“咱们这陈庄刚好在进京的路上,所以常有人来投宿,我们都习惯了,来,你们就住这边吧。”
“大婶,能否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两套衣服还有些吃的?”毓萱说罢就将一只簪子递给了她。
“夫人,不就两件衣裳和一顿饭吗,不用了。”大婶说完看了二人一眼,总觉得这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女子倒是亲切,可这男子似乎一直端着脸不说话。
陈大婶说着便转身给他们准备东西去了。
毓萱看了看屋内简单地陈设,说道:“今晚只有委屈您了,对了,一会儿我问问,说不定能有热水洗澡。”
玄烨有些诧异她能如此顺利地和一个农妇沟通,与宫里那个皇后截然不同,“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没来由地问话,让毓萱愣了一下,见他打量着屋子,毓萱明白了,“以前常和三叔他们出远门,耳濡目染,学会了些皮毛。”出远门常要打尖住宿,有时客栈里住不下,便是到当地的老百姓家住,所以该选什么地方问,该如何与人沟通,毓萱常跟在索额图身边,久而久之便学会了。
不一会儿,陈大婶便拿着衣服和晚饭过来了,身旁还跟了一个姑娘,“陈大婶,辛苦你了。”
“没事,我看你们这样像是赶了一天的路,吃完就早些歇着吧。哎,夫人,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毓萱笑了,“这里叫陈庄,定是人人都姓陈了。”
陈婶一听也笑了,“这是我家丫头,叫陈婉,一会儿若还是有什么事你就叫她,我要去隔壁帮她表姐做些针线活。”
陈婶说完就离开了,“陈婉是吗?”姑娘点了点头,“能给我们备些热水吗?”
“你们是要洗澡吗,洗澡要去后面那间屋子,我把钥匙给你们,你们去就行了。”
农庄的夜晚与紫禁城里的夜晚大不相同,宫里入了夜便是静悄悄的,而此刻的陈庄却热闹非凡,孩童们的嬉闹声,农妇们的串门声,农夫们的喝酒划拳声从外面传来。
“这里倒是热闹。”
“寻常人家的生活这才开始呢,一会儿咱们也出去看看。”说话毓萱和玄烨来到了陈婉所说的洗澡的地方,里面早已备好了烧好的热水,东西倒是基本齐全,可是问题却出现了。
“三哥。”毓萱叫他。
玄烨见她面露尴尬,“怎么了?”
“您自己应该可以的吧?”毓萱指了指前面的木盆。
玄烨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我去外面等您。”毓萱说着便向后退。
“等等。”玄烨即使抓住她的手腕,“你走了,谁来伺候?”
毓萱咬了咬下唇,“这个,臣妾不会。”
“伺候丈夫是妻子的本分。”玄烨开始逗她,特意将‘本分’二字加重了些,“要不我先伺候你?”玄烨说着便去解她的衣服上的盘扣。
毓萱慌了,“一会儿臣妾自己能行,我先帮您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玄烨将手往两边一抬。
毓萱无奈,每次面对他的亲昵自己都害羞,还老被他笑话,真是丢死人了,长舒一口气,便伸手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热水倒进木盆,水气立马浮了上来,毓萱给他擦着背,“您说曹寅能找到这儿吗?”
“明日再等等看,我现在担心的是宫里,要是能知道鳌拜的举动就好了。”
“也不知这庄里有没有刚从京城回来的人?”
玄烨拍拍她的手,“夫人聪明。”她总是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儿。
“所以咱们就先在这儿住下了?”毓萱问他,毓萱的想法是最好能和曹寅他们碰上,这样才踏实。
“既来之,则安之。”玄烨已经有了打算,这一次,不如将计就计。
“三哥,起身吧,要不着凉了。”毓萱说着便去拿干毛巾,回来时,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萱儿……”
“嗯?”毓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拽进了木盆中,玄烨见自己恶作剧成功,爽朗地笑了。
毓萱呛了几口水,玄烨拍着她的背,“你伺候了我这么半天,现下换换吧。”
每次离宫,皇上就会没正形,毓萱有些气结,“臣妾自己有手有脚,不劳您了。”
她的话又将玄烨逗笑了,玄烨点了点她的笔尖。“你知不知道,这是旁人盼都盼不到福分。”
“臣妾不是旁人,所以要让三哥失望了。”毓萱推了推他,“算我求您了,您出去吧,沐浴这样的小事不劳您了。”
玄烨抓住她乱动的手,“说的对,正因为你不是旁人,所以才有这样的福气。”玄烨看着她,“萱儿,这是丈夫应该为妻子做的。”
玄烨将她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回宫前,我想和你做一次民间的普通夫妻。”
普通夫妻,四个字,扫过毓萱的心里,刚才听到的声音,对于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皇上来说是遥不可及的,那样的生活自己入宫前有过,这一次,毓萱没再反抗,因为这四个字是自己穷极一生都不可能有的。
清晨飘着蒙蒙细雨,毓萱醒来见身旁的玄烨睡的正熟,便蹑手蹑
脚地下了床,做了简单的梳洗来到了屋外。
“夫人起的这么早。”陈婉恰巧经过,和她打招呼。
毓萱见她抱着许多衣服,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和我娘去河边洗衣服。”陈婉想了想,继续道:“夫人要一起去走走吗,河边很近的。”
难得有这么个宁静的早晨,毓萱估摸着玄烨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起,便点点头同陈婉一道去河边了。
炎炎夏日最舒适的时候当属每日的清晨了,听着小鸟的叫声,潺潺的溪流声,毓萱只觉全身都是放松的,见陈婉她们都光着脚在河里踩衣服,河埂边开着朵朵小花,毓萱心痒难耐,便也去了鞋袜,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陈婉见状急忙道:“夫人,这河水可是很凉的?”虽然毓萱之前说她们是进京探亲,但这陈庄的人都觉出她二人不是普通人家,因为有些东西一旦深入骨髓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陈婉昨日第一眼见到毓萱就被这个女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吸引了,还有她的夫君,自己都不敢多看。
“陈婉,你今年几岁?”毓萱问她。
“十三。”
毓萱想和她尽快熟悉起来,主动说道:“我只比你大两岁,别叫夫人了,叫姐姐吧。”
“可以吗?”陈婉有些受宠若惊。
毓萱有些诧异她的反应,“当然可以。”
农庄的孩子本就淳朴,除了陈婉,毓萱借着这个机会也和别的姑娘熟悉了几分,水中嬉戏打闹一番几个姑娘也开始叫她姐姐。
“姐姐,你们家一定特别富有吧。”一个姑娘一边整理着洗好的衣服一边问道。
“怎么这么问?”
“昨晚回到家我爹说你家相公说起种地的事头头是道,好大的学问呢,还有昨天看你帮陈婉她娘做针线活,那针脚真漂亮,这些都是要有钱才能学到的吧。”
毓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昨天和庄里的人谈的很开心,玄烨一直觉得农事乃民之大计,所以和老伯们聊了很多,而自己也是想借着做针线活之际和她们拉近些距离,没想到在自己看来普通的事在她们面前却是漏了馅儿。
“我和我夫君家中是做生意的,所以从小什么都得学。”毓萱解释道。
“我看不像。”陈婉道。
“我看也是。”其他的姑娘也附和。
毓萱笑了,“那你们觉得我们像什么?”
陈婉想了想,“反正就是不像做生意的,我和爹去过京城,那些生意人说话不像你们这样。”
毓萱无奈,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歹以前也是和玛法叔叔出过远门的,难道真是在宫里呆太久,好多东西都被湮没了吗?不知不觉雨停了,和煦的阳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雨后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清新,吸一口,毓萱只觉是甜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毓萱便先离开了,“陈婉,一会儿有劳你给我们送些早饭吧。”
“姐姐放心吧,一会儿给你拿过去。”
见毓萱离开,几个姑娘便缠住了陈婉,“快给我们形容形容姐姐的相公,昨日我都没敢抬头看。”
“是呀,昨日我爹说那位公子真是什么都知道,就连那谚语都能说好些故事。”
……
不知怎得陈婉只觉心中有些小雀跃,自己家中住着这样两个人,无形中引了大家这么多的注意,“姐姐的那位相公老板着脸我也不敢多看,不过我敢保证肯定比我们庄里那个举人好百倍。”陈婉口中的举人可是这陈庄的金龟婿,中了举,外放了一个官职,后来在庄中办了学堂,庄里有女儿的人家都想和这位举人结亲。
“哎,只可惜他都有夫人了,不然我娘都想去说媒了。”一个姑娘有些失落地说道。
十几岁的姑娘对天之骄子惊鸿一瞥,难免不心动。
陈婉神色暗了几分,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她本来还想说昨天回家时看到他夫妻二人在廊下站了一会儿,那公子不经意间抬手理了理姐姐鬓边的发丝,嘴角挂着笑容,虽说两人都穿着农家布衣,但自己真的被吸引了,自己也好想来日嫁给这样的男子,举手投足都能引得众人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