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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惩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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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有消息吗?”阿碧一见水云进屋,急忙上前询问。
水云摇摇头,见她如此,阿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怎么会这样……”
云溪上前安慰道:“你别急,娘娘左不过是被老祖宗叫去慈宁宫问话,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阿碧着急,拨开了她想要为自己擦拭眼泪的手,“问话,哪有问话问四日的,老祖宗本就不喜欢娘娘……”
“姑娘说话莫要僭越。”阿碧的一句话引得水云急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那日毓萱和玄烨快马赶回宫时已经快天亮了,下了马曹寅便跟着玄烨向乾清宫去了,毓萱刚回到坤宁宫梳洗完毕,正打算坐下了吃口东西,那边静初便带着宫人来了,说是老祖宗要皇后速到慈宁宫,贴身丫头一律不许带,大约两个时辰后静初又来传旨说也不允许她们坤宁宫的丫头奴才去请皇上。
毓萱进了慈宁宫就再也没出来过,到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皇上和皇后一夜未归的事情并未散开,所以文媛等人得到的消息是皇后娘娘偶感风寒,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一律免去。在旁人眼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坤宁宫里的人却明白自家娘娘出事了,“姑姑,就真的问不到吗?”阿碧不甘心。
水云无奈,“我唯一能知道就是娘娘在慈宁宫里很好。”这几日水云每天都去慈宁宫向静初打听,可静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告诉自己的就只有‘皇后娘娘安好’几个字。
慈宁宫佛堂
“娘娘,您该去抄写佛经了。”苏麻一边说一边将跪在佛像前的毓萱扶了起来,这几日天一亮毓萱便在佛堂里跪着,直到正午时分才能起身,随后便是在佛堂站着抄写佛经直到晚膳。
“多谢姑姑。”连着跪了四日,毓萱只觉膝盖已经麻木了。
“奴婢斗胆说一句,还希望娘娘能明白老祖宗。”苏麻将纸张铺开,便退出了佛堂。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连着抄了数日,以毓萱的才智《心经》早已是记在了心中,毓萱清楚自己受罚的原因,所以也从未开口辩解过,这一次自己是犯了老祖宗的忌讳了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抄写着。
在孝庄看来毓萱认错的态度倒是端正,一连四日,不哭不闹,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要是换了乌兰,只怕第一日就会将这慈宁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得不说毓萱这个小丫头的表现当真有些让自己意外。
毓萱之所以会如此‘乖巧‘与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毓萱一出生就没了娘,葛布喇对她也不亲近,从小在索尼身边长大,心性倒更像男子,比起文媛那样的大家闺秀,毓萱更懂得什么叫做担当。身为皇后,未能及时规劝皇上,放纵了自己,便是失了皇后的担当。
一页页的佛经抄下去,毓萱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入宫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对待玄烨的态度,当回想到那日自己答应他留下来第二日再骑快马回宫时,毓萱不得不承认:对玄烨,自己不但动了心还动了情。
“哀家要提醒你若是用情太深,将来的某一日这后位将会掐住你的喉咙,让你无法呼吸。”
孝庄在永和宫对毓萱说的话忽然闪进了她的脑海,瞬间的走神,手中的毛笔不小心多划了一道,本是抄好的一份,就只能重头再来了。
毓萱看着自己走神写下的那几个字,心中不由得添了几分酸涩,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本该高兴才是,怎么会那么难受呢,抬起左手想要揉一揉太阳穴,却不经意碰到了耳边的东珠耳坠,冰凉的感觉让她缩回了手,身为皇后本就不该以情谋事。
“老祖宗,万岁爷来给您请安了。”苏麻在孝庄的耳边轻声说道,怕自己的声音太大,被佛堂里的毓萱听到。
孝庄将手中修剪盆栽的剪子递给了旁边的小丫头,有些玩味地说道:“皇帝真是长大了,隔了这么些日子才来。”
苏麻本想开口说什么可一看她的神情又把话咽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这个丫头不是乌兰。”
“那您怎么还……”
孝庄摇摇头,“董鄂氏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皇帝与皇后若想要细水长流,那就不能如此任意妄为,只是自己的这份苦心,这两个孩子又能理解多少呢。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孝庄看他一脸镇静,不禁有些欣慰,当真是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只可惜,还不够。
“皇帝用过晚膳了吗?”
“回皇玛嬷,还没。”
“天色还早,离晚膳还有一阵子,苏麻,给皇帝端份点心。”
“皇玛嬷,孙儿……”
“皇上莫急。”苏麻借着上点心的机会,侧着身小声说道。
玄烨抬眼看到苏麻向自己点了点头,虽说孝庄告诫了坤宁宫的人不准向玄烨传话,但回来的第一天玄烨就知道皇玛嬷肯定会有惩罚。可一晃四天过去了,后宫只传出皇后偶感风寒,到今日自己真的是等不下去了。
孝庄给静初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屋子里的丫头奴才退了出去,身旁只留下了苏麻一人。
“去把皇后扶出来。”孝庄吩咐到。
此时的毓萱福身都需要人搀扶着,腿上的不适全落在了玄烨眼里,“萱儿。”玄烨刚一开口,就被孝庄打断了,“你二人给哀家跪下。”一句话,不温不火,却有着十足的威慑。
对于孝庄,毓萱心里一直是存有敬畏的,即使这半年多自己和她亲近不少,而在玄烨眼里孝庄就是自己的祖母,老太太发话了,做孙儿自然要遵从。
“娘娘您慢点。”苏麻只觉自己还没扶稳毓萱,她就特别用力地跪了下去。
“苏麻,去把皇后这几日写的拿来给皇帝看看。”
苏麻端着一叠纸张放到了玄烨面前,玄烨翻了翻前面几页,心中大抵明白了几分。
“这是你任意妄为的代价。”
“皇玛嬷,出主意的是孙儿,您应该惩罚孙儿才对。”
不知怎得,此时孝庄见他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顺治,父子天性,当真是不会改变,当年对顺治的百般管束,换来的却是那样的结果……
“你是皇帝做了错事自有身边人替你背起。”
“孙儿……”
‘啪!啪!’孝庄不等他说完,拂袖一推,手边的茶碗,盛点心的小碟相继落地。
“老祖宗发好大的火。”屋外,梁九功在静初耳边说道。
静初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对着面前的丫头奴才们说道:“你们都听到了,老祖宗心情不好,这几日用心伺候着。”
梁九功是何等的精明,此时的静初与平日里那个做事稳重,心思细密的静初姑姑完全不同,眼睛转了一圈,梁九功也开口对着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们说道:“都仔细着些,一会儿万岁爷出来了好好伺候!”
老祖宗和皇上身边的两位掌事一前一后相继发话,底下有联想力的丫头奴才也开始在心中盘算了。
毓萱俯身磕头,说道:“皇玛嬷息怒,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领罚。”抬头时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
孝庄眼光一扫刚好看到她皱眉,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忍,可还是压了下去,只能在心中说道:丫头啊,哀家要你做的是皇后。
“苏麻,把东西拿过来。”
苏麻应声将一套寝衣放在他二人面前。
“皇帝和皇后看看吧。”
苏麻拿过来的寝衣有些陈旧了,但仍可以看得出来做这套寝衣的人很细心,袖口领口的针脚很密,衣服的下摆处绣着寿桃,寝衣的材质很是柔软。
“可看出什么了?”
玄烨和毓萱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但二人明白皇玛嬷是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看寝衣的。
毓萱开口道:“回皇玛嬷,臣妾觉得这件寝衣应该不是内务府所制。”
“皇后好眼力,依你所见,该是何人所制呢?” 孝庄问她。
何人所制?毓萱低头又细细看了看,将寝衣拿近了闻了闻,有一股栀子的味道,毓萱记得静初曾说过老祖宗除了喜檀香,最爱的便是栀子。看样子这寝衣皇玛嬷经常穿。“臣妾觉得这寝衣应是皇玛嬷的亲近之人所制。”
孝庄有些诧异,以前只觉这丫头懂事孝顺,不曾想心思能细到这个地步。“这是孝献皇后给哀家做的。”
“孝献皇后?”玄烨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地有些敏感。
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孝庄继续说道:“天下人都知道哀家给了她一个红颜祸水的评价,谁又能想到这几年哀家穿的都是她做的寝衣。”说起董鄂氏孝庄的眼神柔了下来,那也是个好孩子。
“可还记得你那个四弟?”
“孙儿记得。”玄烨奇怪,自从孝献皇后离世后,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是禁忌,今日皇玛嬷怎会提起。
“是呀,若他还在,今日跪在这儿的怕就不是你了。”
玄烨怎会听不出孝庄话里的意思,他那个所谓的四弟是皇阿玛心中唯一的儿子,他们这些孩子对皇阿玛来说都是多余的,“只可惜四弟福缘浅薄。”玄烨扪心自问,他嫉妒那一对母子。
“福缘浅薄?想不到孙儿年纪轻轻竟也相信这缘分之说?”孝庄放下手中的佛珠继续说道,“你二人可知道孝献皇后和荣亲王的死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荣亲王和董鄂氏离世时毓萱年岁不大,印象不深,玄烨虽有记忆,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二人的死归根究底就是你的皇阿玛。”
玄烨一直都知道紫禁城有着可以将白描成黑,黑描成白的能力,可万万没想到皇玛嬷会说出这样的话,皇阿玛是那么宠爱孝献皇后和四弟,怎么会害他们。
“怎么,孙儿不信?”孝庄笑了,“你别忘了,你的皇阿玛除了她们还有别的女人和子女。孙儿呀,做皇帝,必须要懂得有节制,懂节制方能长久。同样,做皇后也是这个理。”
“皇玛嬷……”
孝庄似乎知道玄烨想问什么,抬手示意他别说话,“你是想问既然我都给孝献皇后安了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为何还留着她做的寝衣?”
“请皇玛嬷教诲。”
“孙儿呀,在天下人眼中皇上即使是错了也是对的,你皇阿玛最终出家,哀家总要给全天下一个交代,既然他封了董鄂氏为后,那这个错哀家只能让她来扛了,所以他日史书中对董鄂氏会有八个字的评价——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孝庄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毓萱的头上,现下的自己算是明白老祖宗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皇后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皇后。
“丫头,你可服气?”
“臣妾服气,日后定会好好规劝皇上。”
“你二人起来吧。”孝庄本就是想借董鄂氏的事给他二人提个醒,现下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做到就看他二人的了。
这四日毓萱不是跪着就是站着,双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再加上刚才下跪时用了蛮力,毓萱只觉根本没有力气,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刚起身一半就摔了下去。
“萱儿!”玄烨立马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皇上,求您放臣妾下来。”刚听了孝庄的训诫,毓萱不糊涂。
“皇帝!”孝庄出言,提醒玄烨不该这样做。
可玄烨丝毫没有要把毓萱放下来的意思,她这个样子叫他如何忍心,现下就该将她抱回去让太医来诊治。
“皇上,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跪了太久,失仪而已,请您放臣妾下来。”毓萱抬头望见他眼里的怜惜,只觉自己的心好疼,三哥,恐怕我于你只能是皇后,我不该动心,更不该动情。低眸,两行泪流了下来,“三哥,萱儿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臣妾叫您三哥。
三哥,求他?毓萱的声音让他感受到了寒意,原来她是如此的不信任自己,心像是被什么割了一般。在皇后和妻子之间,以她的性子定会选择前者。可自己想告诉她,他爱新觉罗玄烨不会是皇阿玛,她赫舍里毓萱也不会是孝献皇后,将来若有了孩子也绝不会是荣亲王,自己怎会将她推入危险之中。
毓萱见他没有一点让步,使出全身力气,从玄烨怀里滚了下去。
就在玄烨想再度弯腰将她抱起时,一旁的苏麻早就眼疾手快地将她扶到了一边。
“苏麻,派人用软轿将皇后送回坤宁宫,皇帝,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