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上》酉时当归

13、柳暗花明（3）

　　（一）
　　自那日两人在乾清宫说话之后，玄烨基本每天都会到坤宁宫，即使不宿在坤宁宫，至少也要每天来坐一会儿，一时间大家都纷纷说道皇后娘娘深得皇上的信任与宠爱。
　　玄烨和毓萱都明白经过那一晚，他们不再只是知心的朋友，两人已经开始走入彼此的生命中，相互扶持。
　　今年的桃花开得极早，如今的御花园已是春光明媚，到处是无限的生机。
　　这日用过午膳，毓萱贪恋春光，便放弃了午睡，寻思着出来走走，虽在红墙之内，但只要有心，其实也能发现生命的美好。走着走着竟来到了澄瑞亭，望着与去年同样的光景，毓萱感叹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再忆往事已是一年前，她记得那日受如意时玄烨的笑容，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现在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作为政治交易的棋子入宫没错，可皇上未必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云溪，你让人拿笔墨来。”
　　毓萱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要把这景色给画下来，正在亭中专心作画时，只听身旁传来一个女声，“给皇后娘娘请安”，毓萱抬头看向来人——马佳讷敏，示意她无需多礼。
　　讷敏偏头就看到了画上的内容，说道：“娘娘可是在回忆往昔。”
　　毓萱笑了，“妹妹好眼力。”
　　讷敏又道：“一年前选秀那日也是如此好天气。”
　　后宫四人中讷敏是最不起眼的，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绝色的容貌，几个月下来，毓萱对讷敏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性子沉静’，不争不抢，为人低调，此时毓萱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毓萱细细看了看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便问道：“妹妹觉得这画是不是还差些什么？”
　　讷敏看了看，一张不大不小的纸上，远处是盛开的桃花，近处是石子路，一年前她们就是在这样的风景下参加了选秀，讷敏感叹皇后的画功不浅，自己实在没这本事，答道：“臣妾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是吗？”毓萱又细细看了看，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罢了，等改日有了想法再说。
　　就在两人聊到兴致之处时，水云带着肩舆走来，福了福身，说道：“娘娘，太皇太后午睡已经起身。”
　　毓萱笑着起身，道：“本宫要去慈宁宫请安，妹妹也一块儿吧。”
　　讷敏婉言拒绝，“臣妾今日没做准备，改日同娘娘一道去。”
　　目送毓萱离开，讷敏身边的丫头心儿才开口，“小主为何不与皇后娘娘一起去？”
　　“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太皇太后每每午睡起身定会去请安，我却并没有如此，今日若同她一起去，只怕宫里就有闲话传出了。”
　　“小主未免太过小心了，奴婢看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呢。”
　　讷敏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自是有过人之处，只是在这皇宫中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没有显赫的家世，亦没有过人的才学，只希望这宫里的日子能过得风平浪静。
　　出来这么一会儿，讷敏也有些乏了，便准备回去了，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皇上的万寿节了，宫里又该热闹了。”
　　心儿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奴婢听说其他小主都在精心准备寿礼，到是您一点动静也没有。”
　　讷敏看着远处的屋檐，此时是思绪万千，她伺候皇上的次数不多，皇上很喜欢看书，每次自己都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皇上偶尔会说几句话，但皇上似乎不爱笑，身上总是一种压迫感，讷敏淡淡地说道：“我粗手笨脚的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这边毓萱到了慈宁宫，孝庄早已起身，苏麻奉上了水果茶点，孝庄见毓萱进来便招呼她坐下一块儿吃，毓萱觉得自从新年后太皇太后待自己亲近了许多，没有旁人在时太皇太后对自己就像祖母对孙女一般，这倒让她安心不少，毕竟眼下有太皇太后为自己撑腰。
　　“再过几日便是皇帝的生辰了，你这丫头可想好要送些什么了？”
　　若换做刚进宫的毓萱此时定会规规矩矩地回答孝庄的问题，可现在两人之间亲近了不少，毓萱答道：“等过了皇上的万寿节，臣妾再告诉您。”
　　孝庄随即和身旁的苏麻说道：“你看看这丫头。”话语中虽带着些无奈，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苏麻接着她的话说道：“正是有皇后娘娘日日来陪您说话，奴婢看您精神都好了很多。”
　　毓萱听苏麻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姑过誉了。”示意水云把东西呈上来，“皇玛嬷，这是这几日臣妾抄写的佛经。”
　　孝庄看着水云手上的东西，点点头，说道：“佛经最能定人心神，哀家不是要你无欲无求，而是要让你明白如何排遣这漫漫时光。”
　　“臣妾受教。”孝庄话中的玄机毓萱明白，身为皇后要学会忍受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孝庄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比当年福临的皇后聪明多了，是个做皇后的料子。
　　心思剔透是毓萱的优点，也是她的弱点，她明白皇后二字重过千金万金，所以一直都在尽力做到最好，但世上有一种东西非人力能够控制的，那就是感情，与皇上虽不是朝夕相处，但因着自己的身份特殊总能比其他女子多接触皇上，再加上那日在乾清宫，此时的毓萱不仅是皇后，更是一个对丈夫心生爱慕的女子，只有一点，现在的她还能做到贤良淑德，事事平衡。
　　（二）
　　万寿节如期而至，宫里又是一番张灯结彩，现下最热闹的要属前朝了，玄烨正在接受百官的朝贺，几日前索尼上书奏请皇上亲政，却得到了留中未发的结果，一时间众人热议皇上依旧把大权留给辅臣，自己只顾读书写字。
　　和前朝相比，此时的后宫气氛有些怪异，孝庄这儿聚集了一个皇后三个小主，毓萱自是不必说，每天这个时候必定会出现在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聊天解闷，其他三位明着是说来请安，实则是来孝庄这儿等玄烨的，小辈尽孝心，孝庄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说不上几句，场面就静下来，“只怕今日皇帝要晚些时候才会到哀家这儿来了。”
　　依娜听不出孝庄话里的意思，直愣愣地说道：“臣妾没事，不如就在您这儿多待会儿。”
　　孝庄有些无奈，坐在一旁的文媛注意到了孝庄脸上微变的表情，起身说道：“天色已晚，臣妾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在孝庄的眼中文媛端庄稳重，是个可造之材，讷敏虽不起眼，但也是明白人，见文媛告退了自己也起身跪了安，就在两人一只脚跨出屋时，只听梁九功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这皇帝来的还真是时候。”孝庄一边说一边给毓萱递了个眼神，毓萱自是明白，起身问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玄烨一进屋目光就只落在了毓萱身上，俯身请安的一共四人，玄烨就单单出手扶了毓萱，动作微小，却让所有人明白了毓萱的分量。
　　“皇帝，哀家这儿的东西可没你那宴席上的精致。”
　　听孝庄玩笑自己，玄烨回道：“孙儿一早起来就被诸事缠身，现下是来给玛嬷请安的。”
　　孝庄点点头，继续道：“你来得正好。”
　　可不是正好，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屋里何止三个，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玄烨身上，孝庄不语，就在大家屏气凝神之际，毓萱开口道：“臣妾偕诸位姐妹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边说边向玄烨行了一个大礼，一时间屋内所有的尴尬化为乌有。
　　孝庄很是满意，给身边的苏麻使了个眼色，苏麻看向玄烨身后的梁九功，梁九功也不糊涂，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躬身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翻牌子了。”
　　话音一落，众人都知道又一出好戏要上场了。
　　依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环，满眼期待；讷敏恰好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文媛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旨意。
　　玄烨知道梁九功为何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看向孝庄，祖孙之间早已有默契，一个眼神玄烨就明白了，这样的恩宠自是要给赫舍里家，“宴席间朕多饮了几杯，就去皇后那儿解解酒吧。”
　　话音刚落毓萱就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一回头便看到了依娜眼中的愤怒与嫉妒，再回过头刚好和文媛的眼神有了交汇，一瞬间毓萱想到了四个字——貌合神离，她能肯定和文媛之间有了嫌隙，并且这裂痕在一点点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