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上》酉时当归

12、柳暗花明（2）

　　今日的风不似往常，刮得很急，云溪一边把窗户合上一边说道：“只怕是春天要来了，风这样大。”
　　小九在里屋伺候，见毓萱靠在贵妃椅上假寐，想着要给皇后娘娘静心宁神，便点上了沉香，不过多时，缕缕烟雾便从香炉中飘散出来，毓萱素来对香料的味道敏感，便醒了，见是小九，温言道：“本宫不爱这味道，灭了吧。”
　　小九以为她生气了，立马跪下请罪，“奴婢只想着这沉香能让娘娘睡得安稳。”
　　毓萱看她这样有些无奈，“起来吧，本宫不怪你，只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眼皮总在跳。”
　　“娘娘定是太累了，奴婢给宁揉揉吧。”小九说着便走到了毓萱身后，搓了搓手，开始给她按太阳穴。
　　“你这是跟谁学的？”毓萱有些惊讶，这小九年岁小，可手上却很有劲儿。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跟着宫里的姑姑们学的。”小九心里明白皇后娘娘的好，便在没事时偷偷跑去找宫里的老人学一些按摩的技巧，好伺候皇后娘娘。
　　被小九这么按了按太阳穴，毓萱还真觉得身子没那么乏了。看时辰差不多是晚膳的时候了，便让小九伺候自己起来，就在梳头的时候，毓萱就从镜中看到荣宝走了进来，一脸严肃，也不说话，大清早这荣宝就着急忙慌，现在又这个样子，毓萱知道定是又出事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荣宝请了安，说道：“乾清宫出事了，皇上自下了朝就没出来过。”
　　毓萱抬了抬手，让小九先别忙了，问道：“可知道为了何事？”
　　荣宝继续道：“御前的人嘴巴紧得很，问不出什么，奴才是去内务府领东西听到的，说是乾清宫的好几个小太监挨了罚，所以大家才说乾清宫出事了。”
　　毓萱出声唤来了云溪，吩咐道：“你让小厨房备些百合粳米粥和点心。”
　　又让小九服侍自己梳洗，换了一身绣有兰花的月白色旗装。
　　日落月升，虽然白天阴沉沉的，还刮着大风，可现下却能看到天空中挂着一弯月牙，稀疏的几颗星星也很亮。
　　梁九功在乾清宫前不停地走来走去，早朝后皇上除了让几人传了几盏茶进去，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他这个太监首领也被警告要是敢多事立马要了自己的脑袋。
　　“师傅，皇后娘娘来了。”一个小太监眼尖，轻声提醒梁九功。
　　梁九功急忙下了台阶走过去接驾，“奴才给娘娘请安。”
　　毓萱虚抬了下手，道：“公公请起。”
　　梁九功抬眼，忽然觉得今晚的皇后娘娘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梁九功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过的人也算不少，眼前的皇后娘娘并不是有着倾城之貌的绝色美人，可她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几个月下来，梁九功觉得皇后就像一块温玉，脸上总挂着浅浅地笑容，待人接物总是恰到好处，他随着万岁爷在御花园远远地见过皇后娘娘，每当皇后娘娘静静地站在某处时在那一刻仿佛这世间的天地万物都与她无关，他敢说放眼如今的后宫没有一位小主能比上眼前的这位。
　　毓萱示意云溪把食盒呈上来，“本宫准备了些东西，不知能否劳烦公公交进去给皇上。”
　　若在平日梁九功定是二话不说就接下了，可今日，里头的那位让人捉摸不透，毓萱看他面露犹疑，又开口道：“那本宫亲自呈给皇上吧。”说着，便走上玉阶来到了乾清宫门前，梁九功急忙跑着跟上，说道：“娘娘，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不让人进去，先前有几位小主来送东西都叫皇上赶走了。”
　　玄烨闭乾清宫不出的消息一被后宫的人知道，最先一个来的就是依娜，梁九功才叫了声‘皇上’，就被玄烨一句‘滚’给堵住了；第二个来的是文媛，听梁九功说玄烨不愿见人，便离开了；第三位是讷敏，讷敏才到门口就听到玄烨摔东西的声音，也只得离开。
　　梁九功自是明白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份和先前的三人不一样，所以仔仔细细地解释着。
　　毓萱其实已经猜出几分玄烨生气的理由，除了鳌拜恐怕也没人有如此功力，她想要进去，不想让他一个人如此伤身。
　　门外的丫头奴才只见皇后娘娘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赫舍里氏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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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应，“臣妾赫舍里氏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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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没回应，“臣妾赫舍里氏求见皇上。”
　　若在平时毓萱绝不会这样，皇上若不愿见人，她也懂得如何拿捏进退，而今晚她却是铁了心要进这乾清宫。
　　“娘娘……”梁九功刚想伸手把毓萱扶起来，门内却传来了声音。“让皇后进来。”不似平时的清朗有力，玄烨的声音很低且沙哑。
　　‘吱呀’，毓萱拎着食盒进了屋内。
　　天已黑，玄烨却没让人点灯，毓萱凭感觉摸索着，走了几步，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黑暗中毓萱也不知道玄烨在哪儿，只能轻声道：“皇上。”
　　玄烨只‘嗯’了一声，毓萱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臣妾让人点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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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到回答，毓萱只能说：“那臣妾就当您同意了。”传了梁九功进来，毓萱并没有让他把灯全点亮，只点了几盏，让自己刚好能看到路。
　　点完灯，梁九功就退了出去，屋里又变成他二人。
　　“皇后你胆子倒是很大，不怕朕罚你？”玄烨的嗓子有些沙哑，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闷在心里的那一团火便悄无声息地消减了下去。
　　毓萱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走到案几前，把是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才说道：“皇上若是要罚臣妾，就不会让臣妾进来了。”
　　玄烨哑然失笑，百合粳米粥的香味飘了过来，只听毓萱柔声道：“皇上可愿尝尝？”
　　屋内光线昏暗，玄烨坐在暖阁的床边，看着她，烦乱的心绪竟平静了不少，毓萱见他没回答自己，便端着粥走到了玄烨身旁，玄烨尝了尝，清甜可口，于是就着几块糕饼把整碗粥都喝了。
　　毓萱从进来就只顾着让玄烨吃东西，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玄烨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不问朕发生了些什么？”
　　毓萱将食盒的盖子盖好，答道：“臣妾愿听，不知您是否肯说？”
　　玄烨示意毓萱坐到自己的身边，说道：“三年前朕的身边有个侍卫叫倭赫，只因有一次对鳌拜出言不逊，便被那厮以擅骑御马之罪处死了，一个月后倭赫的兄弟尼侃、萨哈连又被鳌拜以莫须有的罪名问斩。”说到这儿玄烨闭上了眼睛，三年前自己无能为力，三年后的自己还是一样被鳌拜如此逼迫。
　　毓萱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他说得是费扬古一家的惨案，不知怎的，毓萱忽然抱住了他，这一刻她懂得他的感觉。
　　玄烨睁眼看着怀里的人，发间有着淡淡地香味，毓萱在他怀里说道：“皇上，昔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您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养精蓄锐罢了。”
　　“说下去。”
　　毓萱抬脸看着他，继续说道：“皇上您正值年少，而鳌拜那厮已是垂暮之年，他如今对您的所作所为，难道不与蚍蜉撼树无异？”
　　玄烨又问她：“你不认为朕软弱？”
　　毓萱摇了摇头，答道：“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他们与鳌拜相差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面对敌人，有时选择逃避并不代表着怯懦。
　　听了她的话，玄烨没有那么低落了，“想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吗？”他愿意把遇到的事和她分享，毓萱不语，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一炷香的功夫玄烨说完了早朝发生的事，毓萱也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红印，“臣妾让梁九功宣太医来给您上药吧。”
　　玄烨抬手捂住了那道红印，说道：“不必了，这就当是提醒朕鳌拜那厮若留之必将后患无穷。”
　　“臣妾陪着皇上。”
　　“心甘情愿？”玄烨像是要得到她的承诺一般，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会问出这样一句，或许是身处高位让他真的很寂寞。
　　毓萱的目光没有半点躲闪，“心甘情愿。”她想站在他的旁边。
　　四个字，让玄烨的心紧了一下。
　　毓萱不自觉地笑了，“那皇上可还生气？”
　　玄烨拉着她的手，说道：“有你陪朕说话，纵有千万烦恼也早已尽数散去了。”
　　此时梁九功正急的在外面团团转，这皇后娘娘都进去好长时间了，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正想着差个小太监去找太皇太后，就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出来了，“梁九功，朕和皇后去御花园走走，不许人跟着。”
　　慈宁宫里孝庄正在修剪盆栽，苏麻拉姑进来福了福身，说道：“皇后娘娘陪着皇上去御花园了。”
　　孝庄剪下一根枝条，说道：“哀家就知道没看错人。”
　　苏麻在一旁没有多话，但她知道这位小皇后已经得到自家主子的承认了，多年的宫廷生活告诉她，皇后娘娘虽是太皇太后的棋子，但只要能像今日这般适时地出现在皇上身边，那么太皇太后将会保她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