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究年岁，不敢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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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终是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因为莜妃叫醒了他。
莜妃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连说话都如黄莺婉转，让人不忍责难。她说：“陛下，起身吧，五更了，要上早朝了。”
而立之年的武帝缓缓起身，竟有了苍老之态。他穿上软靴，任由侍女为他套上龙袍，梳洗戴冠，心思飘忽，不知去了何方。
身后的龙床上，莜妃的声音自帷帐后悠悠传来：“陛下可还记得，桓霖说过什么话？”
他轻笑：“有些记得，有些。早已忘了。”
桓莜看着男人气宇轩昂的背影慢慢离去，自己竟是连叹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是恍惚，想那年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少年寄奴，竟成了有铁血手腕的宋朝武帝。
物是人为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载不动，许多愁。
是夜，深不见底。
有夜莺不知疲地叫着，声音流泻在各个宫里，轻盈悦耳。有夜来香深夜绽放，香气流溢在各个宫里，馥郁芳香。
可惜，宫里是黑的，和夜一般的颜色，只有乾明宫有灯火明明晃晃。巡夜的侍卫看见了，不免赞叹一下我朝武帝的英明神武。
武帝伏在案前，手握狼毫，轻蘸朱砂，将奏章展开，飘逸的行书便行云流水般铺洒在纸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夜也是这样的黑。
叔叔告诉他，若想让阿霖的身份名正言顺，他要么当上九五之尊，用自己的铁血手腕让天下人噤声；要么隐于山林，与阿霖在山野间苟活一世。他问叔叔为什么只有这两条路，他记得叔叔这样说。
因为，你是刘家的子孙。
于是他发奋读书，跟着叔叔学武艺。记得有一次他研读一本兵书，上面有一个残兵败局，叔叔说其局再施一招，便可反败为胜，让他好好想想，如何解之。
他苦思至深夜，不得其解，只得作罢，明天求叔叔指教。正准备卧榻歇息，阿霖推门而入。
每次他挑灯夜读时，阿霖都会像这样在窗外守着，若他不歇下，阿霖就不会睡。
往常他都会让阿霖进屋等候，可今日思索入神，竟是将他忘了。
“寄奴……”阿霖轻轻唤他一声，欲语还休。天知道他刚刚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灯火辉煌，少年伏案思索忘我的模样，竟是有一些惊慌和后怕——怕红尘万丈，他挚爱的寄奴终会将自己忘却。
就像昔年汉武帝刘彻六岁许下金屋藏娇诺言，却有了贤后卫子夫，倾城倾国的李夫人。而阿娇……这位被废却待遇不变，幽禁于长门直至寿终正寝的武帝原配，纵千金求司马相如一曲《长门赋》，却求不回薄情郎一次回眸。
『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于是他说：“寄奴，若有一日你求得良人，终须负我，一定要早些告诉我。”
这样，我会早些做准备，不至于像陈皇后那样由爱生妒，甚至拼到玉碎瓦全。
“怎地，在外面被寒风吹得痴了？竟说这些胡话。”刘季笑，长袖一伸，将阿霖捞入自己怀里，将头低下，伏在他耳边道：“我想给阿霖个正妻的名分，遂这两日忙碌了些，阿霖可是怪我冷落了？竟会胡思乱想了。”
“你！”阿霖气，“我都说与你多少次了——不许唤我‘妻’字！”
“好啦，我知。”刘季笑，“我都知，阿霖可是不生气了？”
“这次暂且饶了你，下次可就不似这般了。”阿霖淡然。
那夜他们和衣而寐，相拥而眠。阿霖看着少年熟睡的模样，心中暖流四溢，十分欢喜，想道：卿若不离，我便不弃，如此，便是长久罢。
彼时夜未央，黎明将至。前院传来细碎的声响，许是用人起身。
两个少年彼此依偎，不知今夕何夕。
或是有些乏了，武帝轻揉了下太阳穴，殿外传来安时源的声音：“陛下，五更快要到了。陛下一夜未睡，待会儿还要上早朝，若是精力不支，便趁着这会儿功夫假寐一会儿吧。奴才守着。”
“无碍。”今日自早朝后，便不断有折子递进乾明宫，写折子的不是姓魏就是姓孙，且折子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弹劾儒妃桓莜的。
说什么我朝堂堂儒妃竟是反贼桓家余孽，虽然桓家已被平定，但此女留着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应除之而后快，方无后患之忧。
再有就是皇帝不应沉湎酒色，应早立皇后，但儒妃为桓家余孽不宜居母仪天下之位，然后啰啰嗦嗦一大堆，究其中心还是八个字。
——儒妃不除，必有大患。
刘季批改这些奏疏一夜未眠，心头有苦难诉。
他岂会知，在他二三百年后，同样有一位伟大的帝王，因一位前朝遗孀，杀弟夺妻，力排众议，立其为妃，封号淑。
而这位皇帝之所以能顶下来自朝野的压力……究其原因，刘季知道，这些弹劾儒妃的大臣也知道。
刘宋王朝根基尚且不稳，实在不能再经受一次乱世。刘季怕，那些大臣，也怕。
武帝垂下眼睑，终是缓缓地在每道奏疏上写下了“准”字。
对不起，阿霖。这次我终是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究年岁，不敢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