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明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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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月白忍不住转头看了枕边人一眼，却见对方淡漠得好似十五年前那件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般，不由得苦笑：“罢。你也指点过阿辞剑法，知道他于剑法上的资质——九霄剑派一门剑修，如何容得下一个练不好剑法的修士！”
“好歹阿辞他基本的五式剑法是每日苦练不辍，日复一日——”沈烈望着妻子的双眼，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清楚自家儿子的剑道资质不过尔尔，一开始其实也犹豫着是否劝沈青辞改换道路，可偏偏小孩子对其他事都懵懵懂懂，握剑的手倒是坚定至极，他有感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天意，索性想着顺其自然，小孩子三心二意，兴许什么时候就想通了——然而数年下来垂髫小儿长成了少年，除了反复练习的一套剑法终于逐渐有了模样，竟然当真做到了苦修不辍、风雨无阻，即便他在心中怀疑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或许早先的一句问话，真的令沈青辞认定了今后的道路。不过他甚至现在也无法说服自己，儿子真能靠勤奋弥补天资、于剑修一途有所成就，也更不知如何安慰忧心忡忡的道侣。
半晌，沈烈叹息一声：“大不了，还有其他门派。赤阳门，青莲书院，长歌派，梵光寺，甚至幽月教……一一试来，我沈烈的儿子，总不至于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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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西荒雪原边缘的暮云镇一反往年的静谧安宁，陆陆续续有许多修士、凡人从东方跋涉而来，令这个小镇一时间竟如同繁华城市一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来得较早的修士还能住进明霞仙宫建在暮云镇的驻地客房，来得晚的要么借宿在当地人家，要么住进雪原上明霞仙宫临时开辟的洞府，要么干脆在镇外结庐而居。声势之浩大，就算是普通的镇民，也早早得到了消息——雪山山顶上明霞仙宫的仙人们，就要派出使者下山收徒了。
这一日是西荒雪原难得的好天气，早在几天前，有意参加明霞仙宫弟子选拔的凡人和修士就都已经来齐，如今都早早等在了镇外临时搭建的白玉广场上——这却是一个与白云宫阙类似的幻术法器的功效，持有者催动法器，动念间便可幻化出恢弘壮丽的仙家庭园。立在广场上的修士和凡人约莫千百来人，除了养气、出窍和引气期的低阶修士，还有一部分尚在锻体的孩童，如此多的人聚集于此，纵然大多数是修行小有所成之辈，还算矜持守礼，但久等之下，还是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焦躁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
邱月白和罗玉蓉等在广场一侧，除了对几个惴惴不安想上来问询的低阶修士偶尔回答一句半句之外，并不多加约束。到了时辰，十几道色彩各异的遁光从西方天空中一掠而至，直直落在广场前方，却是明霞仙宫主持弟子选拔的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等终于到了。
明霞仙宫这番声势在等候于此的散修看来还是很有气派的，当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十几名明霞仙宫弟子中，当先的是一名鹅黄衣衫、面容温婉秀雅的神魂期年轻女修士。只见她先是微笑着扫视全场，尔后对众人正色道：“诸位道友远道而来，想来皆欲拜入我明霞仙宫门下。然而修真之路首重机缘，我派虽然感诸位向道之心，仍要加以选拔。此次法会共计简拔煅体期、养气期、出窍期各二十名道友，引气期道友则选取十名。接下来就由我身后的几位师弟师妹先为诸位道友简单测试根骨资质、心性毅力等，合格者可随我等登上白云宫阙，去往明霞仙宫接受第二步的选拔。”
随着这位明霞仙宫女弟子一声令下，她身后几个同门修士两两一组散开，在他们的组织下，广场上等候的众人排成几列长龙，轮流到他们面前接受检验。这也是历次明霞仙宫招收弟子法会的惯例，先由门下弟子对这些散修进行简单的测试作为第一步选拔，若是资质、心性太差者，或是身份有问题、乃至查出来是敌对门派混入的奸细等等，自然会被首先剔除。
虽说广场上等候的散修成百上千，明霞仙宫的弟子们两两合作之下，其实测试得很快。相比参与测试的人数，明霞仙宫实际招收的弟子还不到一百之数，就算只是第一轮选拔，落选的人也相当多。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头垂头丧气离开的，多是鸡皮鹤发的老者，或是虽然面容还算年轻、却暮气沉沉之人，这些人大多是年纪不小却迟迟不能突破的散修，资质显然不算太好，再加上随着年纪增长、精气神都渐渐衰落，日后有所突破的可能性更小。纵然部分人机缘巧合之下得以保持容貌，在明霞仙宫的测试之下也无从遁形，这也就是所谓资质、心性太差之人。
仙路渺茫，求道更是千难万险，有机缘踏上仙途者在亿万凡人之中万中无一，其中道心坚定者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资源、根骨、机缘等等一系列限制基础，真正有机会一窥大道之门的修士可谓是几世轮回方有此造化。譬如这小小的门派招收弟子法会，便挡住了不知多少修士求道之路，没有宗门、势力遮风挡雨，日后独自打拼不知要平添多少艰难困苦。
见整个法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邱月白也渐渐放下心来。此次主持法会的年轻女修士与她也算点头之交，乃是门中神魂期真传弟子连瑛，当年初初突破引气期便被门派内的上品金丹宗师、流霜殿殿主谭月影收为弟子，尔后十五年内便突破神魂，如今更是已臻神魂巅峰，只待这次法会过后便要出门游历，以寻求成就金丹的契机，可谓是明霞仙宫本代弟子中第一人，一时风头无两。她与邱月白是同一届法会进入明霞仙宫，但修为却已是天差地别，邱月白感慨宗门人才辈出之余，联想到自己卡在引气圆满进境缓慢，也免不了淡淡自伤。
随着时间流逝，在广场上等待检测的散修们越来越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本次法会就将这样平稳正常地渡过时，其中一支队伍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甚至还惊动了在后方打坐养神的连瑛。
为防止骚乱破坏法会，邱月白领着几个负责秩序的外门修士一道镇压，没有上前打听消息。所幸神魂期高手亲自出手，不多时事情便已经解决，只是待一个内门弟子走过来向邱月白耳语几句时，她还是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前方队伍里的散修中，居然有一个乃是妖修伪装而成，欲要混入明霞仙宫外门。
那内门弟子不清楚对方跟脚，只道是草木成精，那妖修被发现之后，只是指天发誓道自己因深慕道门正宗而来，绝无替海外妖族通风报信之意。邱月白一阵默然，纵然草木成精的妖修往往较凶兽跟脚的妖修要秉性纯良，然而明霞仙宫昔年曾蒙受一半妖血统的弟子霍乱师门之祸，当年那弟子可谓是大千世界气运所钟，资质绝佳，也一度令门中长辈寄予厚望。岂料此子修行有成后却一朝入魔，反咬师门一口，当时的几大门派几乎皆受波及，甚至连元神真人也折了几人，几位天人欲要联手镇压，却被气运所阻，始终功败垂成。也是此子为祸大千世界太甚，最终折了自身气运，陨落于天劫之下，这一番人祸方才告终。经此一事，非止明霞仙宫，此方大世界人族疆域内的玄门正派皆对妖族出身的弟子忌讳不已，明霞仙宫更是放言此后绝不再收妖族血统的弟子，何况是彻头彻尾的草木精怪？
也正是借当年那件事的机会，海外妖域大陆的妖修们受那破门而出的明霞仙宫半妖弟子引领，大肆入侵人族界域，修士凡人都是深受其苦。虽然领头的半妖陨落天劫后没多久妖修们就被人族修士们赶回了原本妖域，但经此一事，本就不睦的人妖两族关系更是降至冰点，即便是千年后的今日，人族界域土生土长的精怪们，修为浅薄的不被修士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若是修炼有成，不搬到妖域就等着被修士们剥皮拆骨挖去内丹吧；同样的，人族修士若没几分本事，在妖域行走也就是大妖们的一盘菜。
有几个散修倒是为那草木妖修的向道之心感同身受，但一被身边同伴提醒昔年祸事，也纷纷闭口不言。也就是明霞仙宫昔年受害太重，故而定下的规矩极为严苛；若那妖修去往长歌派、幽月教等对人妖之别没那么严苛的门派，或是几座广收客卿的修仙大城，说不得就有人心生恻隐，将他收归门下了。
然而那草木成精化形而成的年轻青衫男子面对众人或议论纷纷、或好心建议的劝告，只是执拗不语。连瑛代表明霞仙宫，已经明确回答他师门绝不会为他破例，后面的散修也接着继续检测，可以说这次他已经完全没有拜入明霞仙宫的可能了。但他却也没有像其他落选的散修一般，或长吁短叹或是打算去其他门派碰碰运气，而是自顾自寻了广场上一处角落，望着极西之地若隐若现的雪山方向，偶尔看向忙碌的内门弟子，眼中流露出羡慕和求而不得的苦涩情绪。
远在广场另一边的邱月白当然不会对这个妖修多加关注，她操心法会的秩序还来不及，这种事情大约只会成为今后几日在场修士之间的谈资罢了。也正是因此，她没有注意到，自家同样在广场上的儿子不知何时与那妖修有了接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三、明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