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姜染

24、算计

　　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只是那个人不该是她，遐迩理解孙滨的感情，却不能接受他喜欢自己的事实，她简直以为自己在残害祖国的花朵。所以她在沉默半天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那又怎么样呢？”
　　轮到魏暖晴顿住，是啊，那又怎么样呢？两情相悦当然最好，可他喜欢她，说到底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想让她怎么样呢？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魏暖晴说。
　　“我是他的老师。”遐迩说。
　　“可……”
　　“好了。”遐迩打断魏暖晴的话，“说点别的吧，你怎么猜到孙滨出事的？”
　　魏暖晴说：“昨天上午我看到他和郝明佳一起出的校门。”
　　“郝明佳是谁？”
　　魏暖晴急忙解释，“他高我们一级，装饰班的，听说为人凶残狠厉，在学校的名声很不好。前一阵他在学校的后山把一个新生给捅了，只是因为那男生跟他喜欢的女生多说了几句话，幸亏没有出人命，学校给他记大过一次，现在还在留校察看。”
　　“就凭这个？”
　　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够吗？对于女孩子来说，她们的第六感精准得可怕，尤其是关于她喜欢的那个人的事情。不过魏暖晴还是很有条理地分析着：“孙滨和郝明佳是同乡，他们关系一直不错的，可不知为什么最近学校里都在传，郝明佳和孙滨近来的矛盾很激烈，不清楚是为什么，只知道郝明佳放话说要对付孙滨。我知道昨天孙滨是来找你的，按说晚上要查寝，他不应该不回去，可他却没有回去，又是跟郝明佳一起出学校的，所以我一直很担心，结果果真出事了。”
　　遐迩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操场边上那个吐在自己脸上的烟花，还有运动会那天楼道里的争吵，她对那个浮躁的男孩子印象深刻，那是个让人莫名恐惧的人。
　　“郝明佳长什么样？”
　　“个子高高的，很瘦，喜欢偏着嘴笑。”
　　那就是那个男孩子了，真让人头疼，同样的风华正茂，为什么却要用这样偏激的手段处理事情？肆意张扬不是错，可太过无拘无束任性而为，总归会有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那一天。
　　“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他们俩早晚还会再闹一场，到时候……”魏暖晴盯着脚下的石子路，眼中现出担忧的神色。
　　遐迩长长吐出一口气，烦躁地又扯了一片叶子，一把攥进手心揉碎，“不知道，孙滨不肯说是把谁他伤成这样的，我想他还是很顾念他们之间的情义。”
　　“孙滨念旧，可郝明佳却什么都能做出来。”
　　这句话让遐迩沉默了半响，然后扭头看着魏暖晴，“说说郝明佳吧，他平常都跟些什么人来往？”
　　魏暖晴细细想了想，“我也不是太清楚，平常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据说他平常神出鬼没的，不怎么经常上课，不过他跟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比较要好，那男生有劫持同学抢钱的前科，还不是一次，很多同学都遇到过。”
　　遐迩听完，凝眸沉思了片刻，“哦”了一声。
　　魏暖晴还想说什么，被遐迩抢了先，“你去看看孙滨吧，这些事先不要想了。”
　　魏暖晴点点头站起来，心情沉重地走到病房门口，踮起脚尖从门上的玻璃上望进去，能看到孙滨躺在秋日的阳光下看窗外的秋色，他的脸色苍白，面容却很平静，甚至有种难得一见的柔和。
　　刚想推门进去，魏暖晴的手又顿住了，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却没有勇气迈出最后一步。进去说什么呢？说她喜欢她担心他？自然那是不可能的，那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越喜欢，越不想让他知道。
　　倒不如不出现。
　　她慢慢移动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隔得远，只能看到窗角露出的一截灌木的枝叶。她突然就笑了，原来他是在看顾老师，可真是专注。
　　魏暖悄悄地走出了住院区，自己想让自己以为没来过，也想让孙滨以为她没来过，不过她想她来不来，他不会在意的。
　　遐迩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足足有小半个钟头，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站起来，抬头看看了太阳，心想已经中午了吗？从银行提了一千块钱，她打车去了某某学院。
　　半下午的时候，遐迩站在装饰班的窗户外面打电话，她一手举着电话，一手从包里掏钱包，一个颤抖钱包扔出去，里面的十来张毛爷爷虽然不多，但也满当当地铺了一地。
　　遐迩急忙蹲下身体捡钱，因为手里的电话这时候通了，她只能看着满地的毛爷爷苦笑，委屈你们了，先在地上躺一会儿，我会看好你们的。
　　“喂，是波哥吧？……找你什么事？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当然是真的，就今天……是我一个姐们，人长的特好看，那眼睛比大幂幂的还有神呢……嗯，你下了班去学校附近那个巷子口等我，我领你去青鸟咖啡馆……你别直接过去，我姐们比我脸皮还薄呢。”
　　班里正好出来几个学生，见状立刻帮遐迩把钱捡了起来，遐迩挂了电话，笑着跟他们道谢，他们笑着摆摆手，进教室的时候还在偷笑着议论：哇塞，满地捡钱原来是这感觉，人民领袖的手感果然非同凡响！
　　下午遐迩回住处的时候已经不早，学校的后门不远处，是长长一片竹林和零星几间房子，再往前便是曲曲折折几条小巷子，因为人少，所以这里很是安静。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加上竹林又遮去了几分光线，这时候走在路上不免有些胆寒，所以遐迩走得很急。不过她依然没有走出竹林，一个男生几步从她背后靠近，接着一柄凉飕飕的刀尖便抵在了她的腰眼上。
　　“别出声，把钱交出来。”是个男生的声音，就响在耳朵边，可能刚过了换声的年纪，他的声调略高而尖厉。
　　遐迩一动不敢动，心在扑通扑通跳，手也忍不住发颤，从包里摸钱包的时候摸了半天都没摸出来。
　　“快点。”那男生催促。
　　遐迩终于摸出了钱包，把中午刚取的钱都掏出来，那男生一把接过钱并迅速把她推开。她扑到地上的同时扭头去看那男生，见他已经想跑，她立刻顺势滚出去半米远，然后高喊：“救命啊！救命啊！……”
　　男生不免大怒，恶狠狠地盯着遐迩，一时乱了方寸便举着刀子压过来，遐迩早已爬起来向着巷子跑去，男子追了她几步没追上，意识到不能再追下去，便放弃追逐立刻转身向竹林外跑。
　　可遐迩的叫声已经引起了巷子口人的注意，出于职业习惯，他反应敏捷地应声而来，在竹林里遇到遐迩，遐迩来不及说别的，伸手向着竹林小路的另一头一指，“有人拦路抢劫。”
　　那人立刻追过去，他的体能非常好，速度快得像是原野上的狼，一闪而过，两分钟之后便在竹林外抓住了男生，男生剧烈反抗，他抬起一脚便把男生踢得趴在地上，然后他顺势扣住男生把他拷了起来。
　　遐迩气/喘吁吁跟过来，见到那人先点头哈腰地道谢，“波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波哥是个三十一二岁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穿一身深蓝色的警服，站在那里像是一道墙。他从地上拾起男生的刀塞进口袋，又从男生手里把钱抽出来递给遐迩，“怨他不会挑时候，非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翻跟头，活该他倒霉。你也真大胆，一个人居然敢走这条路，这次多亏我在附近，要我不在看你怎么办？还大喊大叫，几个钱的事，把这些家伙惹怒了，他们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后你也注意点。”
　　“嗯嗯。”遐迩连连应着，“我接受教训，下次不会这么大意了。波哥你这刑警队长真不是盖的，刚才跑起来那速度比我家老头的‘宝马’都快。”
　　波哥按着男生又进去竹林，边走边说：“姑父什么时候买的宝马？”
　　遐迩笑不可支，“宝骏不是宝马的意思吗？”
　　波哥满头黑线，说“是”的时候简直咬牙切齿，然后感慨，“遐迩，你语文学得太好了。”
　　遐迩继续笑，不过一低头瞥见那男生愤恨的目光，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自己在心里悔恨，她这样，算是阴险狡诈了吧，枉为人师。
　　走到学校门口，波哥先停下步子，说：“行了，现在安全了，就把你送到这里吧。”
　　尽管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也一切尽在掌握，遐迩依然装模作样了一下，问：“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啊？说好了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我姐们可还等着跟你见面呢。”一面这样说，她一面心里嘀咕：你可千万别顺着杆子爬下来，你是人民警察，人民需要你的保护，快点回去审案子吧！
　　“下次吧，我得把他压回去审审，持刀抢劫不同于小偷小摸，性质忒恶劣。”波哥其实还有另外一层顾虑，他因为遐迩抓了这男生，若是随便处置一下不了了之，这男生说不定会报复遐迩，他得把这件事挖一挖，把事情弄大。
　　“那好吧。”遐迩自是猜到波哥心中所想，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不过面上还得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下次，下次你来，我把我姐们介绍给你，我姐们人特好。”
　　波哥随口应着，“好，下次就算碰到杀人放火的我都不管，一定见见你这姐们。”
　　遐迩望着波哥走远，被手铐铐住的男生一路踉跄，步子都有些不稳了，他应该是在害怕吧。刚开始计划时的紧张慢慢的消散了，遐迩现在在自责，兵者，诡道也，一切尽在计算，可她却拿《孙子兵法》来对付还在上学的学生，她再也不配为人师表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人的良心真是一样用途未知的东西，它常常不安，却很少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