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之宿命》涟心雨

22、仙山之下（二）

　　两天之后，大街上一下子变得更加热闹了。

　　人们都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明明祭拜的时辰在太阳下山之后，可依旧有人早在午时前便早早地占了个好位置。

　　我们过去江边的路上，几乎都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不过还是防不胜防，身后不知是谁突然一下子窜了过去，几乎把我推倒。

　　我回过头想看一下到底是哪个冒冒失失的，却看到一个身穿着墨绿色道袍的年轻男子抓着一个身穿着男装却一眼能看得出是个女的人的手，女子看上去娇小可爱，被男子抓着的手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烧饼，而她的嘴边满是光亮亮的油迹。

　　弄了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有小偷趁乱扒了一位大叔的钱袋，而这个道士是来抓小偷的，而这个被他抓着的便是他所认定的小偷。

　　这小道士把少女抓到那位失窃的大叔面前，“这个就是小偷！”

　　少女撇了撇油腻腻的嘴，说：“你那只眼看到本姑娘偷东西了？”

　　小道士说道：“刚才我就在注意你了，你一直鬼鬼祟祟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而且刚才你就站在这位大叔的旁边，所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少女反驳道：“我窜来窜去还要你管了，我喜欢怎样了。口说无凭，要不，你来搜一下我身上有没有他的东西？”

　　小道士顿时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此事，当交由官府处置。”

　　所有人都在观看着这一出“好戏”，站在身旁的李渡云却悄悄地走开了。

　　不多时，他揪着一个人的衣领挤了过来，把一个钱袋递到大叔的面前：“这位大叔，这可是你的钱袋？”

　　那位大叔见状，激动地拿了回来：“是呀，就是这个，怎、怎么会在这位公子的手上呀？”

　　“不是在我的手上，而是在他的身上搜到的。”李渡云看着他扭住的那个人，“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小偷。”

　　似乎立刻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惯偷王五吗？原来是他呀……”

　　而小道士那边，却整个都僵在了原地。

　　那被冤枉的少女伸出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说：“我说这位神捕呀，你还要把我抓去问罪吗？”说着，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拿起烧饼故意在他的面前咬了一口，烧饼上的屑末飞溅到小道士的身上。

　　小道士不忿地对李渡云说：“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小偷的？”

　　李渡云说道：“刚才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只有他一个是贼眉鼠眼地在寻找机会逃离，而且，我告诉你，他的怀里可不止一件赃物。”

　　有人听了，立刻翻开那小偷的兜，几个不同的钱袋立刻掉了出来。这一下，小道士彻底是焉了。

　　少女得意地看着他说：“小道长，你想当神捕呀，还嫩了点。”说着，她转身一副飘飘然地得意离开了。

　　少女从李渡云身旁经过时，李渡云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他走到了我的旁边低声地说道：“林姑娘，你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我奇怪地问道。

　　李渡云皱眉说道：“一股腥味，好像是菜市场上那些鱼的腥味。”

　　我看了看周围，说道：“这里不是菜市场呀。”

　　李渡云说：“所以我才奇怪呀。”

　　我又试着闻了一下，却仍是没有李渡云所说的腥味，但李渡云似乎已经不在乎了：“林姑娘，我们快走吧，上官兄大概已经等久了。”

　　我看着他问：“对了，今日一大早便不见上官公子，他去哪了？”

　　李渡云笑道：“他就在江边等着我们，快走吧。”

　　来到江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了，眼前便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江边祭台下的石滩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长幅的席子，大概，这便是供百姓们祭拜所用的。

　　一眼看过去，我还是没发现上官韫玉的身影。而李渡云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让我跟着他过去，在靠前的一个位置，终于看到了上官韫玉，而他的旁边，正好还空着两个位置。

　　我看了眼这个位置，相比后面的也不算得上很挤，我低声地说：“这……是不是不太好？”

　　上官韫玉说道：“你就放心呆这儿吧，这都是李兄的功劳。”

　　我回头奇怪地看着李渡云，李渡云却只是浅笑着。上官韫玉说道：“这个位置不是普通百姓能坐的，而是这儿的乡绅坐的，但是有人愿意出得起那个价钱，还是可以坐的。”从上官韫玉的话里我终于听得懂了，原来这里面也能用手段的。

　　太阳渐渐地下山了，晚霞照在江面上，染红了一片，颇有几番美意。

　　上官韫玉呆呆地望着江面出了神，若是平时，他理应会自吟一首应景的诗歌出来，然而这一次，他失了神那样，静望着江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夜幕很快便来临了。祭台之上的香火早已点燃，所以前来祭拜的百姓本来放松的神色也拘谨起来了。

　　江面上，不知何时开始起雾了，对岸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直至隐藏进雾色之中去了。

　　隐约的，江面的迷雾之中出现了点点灯火，它们像是在向岸边靠拢。越过迷雾，那竟然是一艘舫船缓缓地由江心驶来，船上轻纱妙曼，隐隐约约地看到几个玲珑的身影。

　　祭台本来设于江上，为了不触犯江神，所有人都远离了祭台。舫船缓缓地驶近了祭台，一个身影从船上轻盈地跃起，缓缓地落在了祭台之上。大概这个灵动如先的少女便是城中百姓口中的江神了，她刚落稳，百姓纷纷跪拜。

　　这少女的脸上戴着紫色的轻纱，而且离得远，根本不能看得清她的模样。随后而到的还有几个身穿轻纱白衣如仙女一般的女孩，她们手执灯笼，看来刚才在江面上的灯火就是这个了。

　　此时，李渡云又皱起了眉，说：“那股腥味，又出现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台上的身影，不禁我也皱了一下眉。

　　突然，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疾呼：“妖孽，休想再迷惑百姓。”

　　我循声回头看过去，只见是之前那个小道士腾空而起，手执一把长剑，朝着祭台上扑过来。

　　众人都惊呆了，祭台上江神身后的那些女孩立刻挡在了前面，“保护江神娘娘！”

　　我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个江神，台上一片混乱，她却躲开了众人的目光，跃进了江里了。

　　李渡云站起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站起来说道：“你与上官公子留在这里保护好刚才那个冲上祭台的人，我担心这里的百姓被激怒了会对他不利。”

　　上官韫玉问道：“那你呢？”

　　“我去看看那位江神到底是真的神仙，还是那人口中的妖孽。”我说着挤过人群，顺着江边的石滩走过去。

　　江水里，似乎有什么快速地向江心游去，我贴着江面而行，将手里的缚妖索往哪个东西甩过去。月光之下，有一条巴掌的大小的鱼从水中一跃而出，躲开了我的缚妖索。我施了一下法术，缚妖索紧跟着这条鱼，不多时，便把它紧紧地捆住了。我将它往岸边一甩，它在草地上滚动了几下，幻化出一个人形，正是刚才在祭台上所看到的那个少女。

　　她忙跪了下来，说：“别杀我，我没害过人，别杀我……”

　　少女脸上的面纱已经褪去，我微微一惊，她还是傍晚时看到的那个被误以为是小偷的姑娘。此时，她的双眼水汪汪的，看得让人心生怜悯。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江神？”我看着她问道。

　　少女似乎很害怕，颤抖地说道：“我是，可以不要杀我吗，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我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欺骗那些老百姓？”

　　少女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本来我只是想帮一下那些可怜的人而已，谁知道他们会那么崇拜我呢……”少女说着，便有些飘飘然了。

　　我看着她轻笑道：“如果他们知道你其实不过是一条鱼精而已，你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少女睁大了双眼，呆呆地摇了摇头。

　　我说道：“说不定直接把你煮了。”

　　少女忙说道：“不要呀，不要呀，我已经受过那种煎熬了，不要把我煮了……”

　　“你被人煮过不成？”我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说：“几十年前，被一些坏蛋趁我渡劫伤重把我抓住，想尽各种办法来折磨我，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而已。”

　　我打量了一下她，“你说你几十年前渡劫受了伤，就算是很小的伤，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得这么好。”

　　少女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些香火的原因。”

　　“香火，你是说你每年一次受的那些香火吗，也不应该这么快呀。”我说道。

　　少女笑了笑，说：“本来我也以为只是这样而已，但我不久前才发现，原来在城里的一个地方，还有人为我盖了一间庙堂呢。那儿的香火还算鼎盛，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少女傻傻地笑着，她的修为看上去不过几百年，还一副没怎么经历世面的感觉。

　　“你还记得刚才冲上祭台的那个道士吗？”我问道。

　　少女撇了撇嘴，说：“他两次欺负我，我当然记得了。”

　　我说道：“刚才的事情，他一定会激起所有人的愤怒的，他现在肯定被这城里的百姓群而攻之。”

　　少女笑着说：“那太好了，有人帮我把他欺负回去。”

　　“可是，他是道士，斩妖除魔本就是他的本分，他也没做错呀。”我说道。

　　少女微微皱起了眉，说：“你这样说也不错，我也确实是妖……”

　　我想了一下，说道：“走吧。”

　　“去哪里？”少女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想把我送到菜市场吧？”

　　我摇了摇头，说：“现在那位道长一定有麻烦了，你得回去为他开脱，不然他可冤了。”

　　“哦，只是这样你就会放了我吗？”少女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点了一下头，少女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回去给那道士开脱的话就等于证实她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江神，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我暂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的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