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之宿命》涟心雨

14、饯别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午时，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大地。

　　“林姑娘，老夫果然没看错你。”大将军看着我手里的青蔓草说道，“来人，快将草药拿去给大夫。”

　　我把青蔓草给了他之后，说道：“若无他事，小女子先告辞了。”

　　“林姑娘且慢，”大将军说道，“老夫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我莫名了一下，心中迟疑地看着他。

　　此时，有个下人进来禀报：“启禀将军，国师已到。”

　　大将军回头吩咐道：“赶紧恭请他去前厅招呼着，我马上过去。”说着，回过头来跟我说道，“姑娘，请随老夫一同去前厅吧？”

　　我看着他问：“将军刚才口中所说的需要小女子相助的事情，莫非与国师大人有关？”

　　大将军颔首道：“此事还是到前厅再议吧。”

　　到了前厅，大将军摒退了手下，看似很谨慎细微。

　　温沭早已坐下，他指了一下我身旁的坐席，说道：“林姑娘请坐。”温沭语气里带有几分趣味地说，“从之前为殿下治病，再到寻找青蔓草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姑娘的实力确实不一般。”

　　我问道：“不知二位到底是有何指教呢？”

　　大将军看了眼温沭，说道：“此事还是由你来说吧。”说着他自己坐在了一旁。

　　沉默了片刻，温沭慢吞吞地说道：“这件事，忘了是从多久以前，只知道那时的中原还是一片混乱，战争不断，烽烟四起。据说，天帝不忍世人陷此苦境，便派遣神鸟寻找唯一能成为中原真主的人，授予龙脉。神鸟依照天帝之命，找到了那个人，将龙脉授给了他。虽然不知龙脉究竟是什么，但那个人确实最后成了中原之主，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国。只是，后来他的子孙因为太安乐了，生活反而糜烂了起来，把整个王国都败了。而龙脉从那时候便失去了消息。”

　　“所以说，谁得到了龙脉，谁便可以主宰这天下，对吗？”我侧头看着他：“你是想，让我帮你寻找龙脉？”

　　“并非是替我，而是替大吴。”温沭摇了摇头，说：“纵观大吴，我已经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了，我相信你定能不负所望。”

　　我低下头沉默着，温沭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若我无十足的把握，也是不会想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

　　我依旧沉默着，片刻之后才抬头问：“那就请国师大人言明，如何才能找得到这龙脉。”

　　“林姑娘莫急，待我慢慢道来。”温沭抿了一口茶，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半年前，有人在黎吴两国之间的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份残旧帛书，上面记载了当时那个王朝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说到了龙脉的最后去处。帛书中记载，龙脉最后由王朝一个臣子带离了，为了不让那些心怀恶念的人拿到，他把龙脉交给了他所认识的一个巫师，让他用禁术把龙脉隐藏起来。至此，没有了其他的任何记载。”

　　“据我所知，这位臣子曾经是道家出身，由其他的史书上记载他消失的地方以及时间，和一处修道门派建派时间十分吻合。若无猜错，他一定是以此来隐姓埋名。他把龙脉藏了起来，也定会留有线索以待后世发掘。”

　　我轻声问道：“这个门派是……”

　　“月明仙山上的长生门。”

　　听到这个名字时，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此时，大将军开口问：“林姑娘需要何时动身？我可以让手下为你安排些干粮、马车这些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倒不必了，我不走官道。不过，”我沉思了一下，说，“小女子斗胆，只想要一些盘缠。”

　　大将军一愣，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吧，但还是说道：“待会儿我便让人给你准备，你还缺点什么的，一并说了吧。”

　　我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了。”

　　然，才刚走到大街上，便看到月见在朝我招手。

　　看着温沭的背影，我问道：“你应该不止是让我去寻找龙脉而已吧？”

　　温沭背着手，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地说：“是呀，龙脉要寻，但长生门中有一样东西，你得帮我带回来。”

　　“是什么？”我问道。

　　温沭淡然地说：“你去到了，便会知道。还有，寻龙脉之事，莫要声张。”

　　大街上，刚下过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阳光的蒸发带着些泥土的气息，清新而怡人。

　　“让开让开，快点让开！”

　　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来，却看到一个慌乱的身影肩挑着两担瓦罐，在人群里走得摇摇晃晃的。不知是踩到了水还是为了躲避旁人，忽地身体往一侧，整个摔倒在地上了。担子上的瓦罐几乎全毁了，而他还在这些碎片之中寻找着残留下来的瓦罐。

　　我走了过去，在他的身旁蹲下，问道：“上官公子，别来无恙呀？”

　　上官韫玉一心放在瓦罐上了，头也不抬地说：“你是哪位呀？”无意间抬了一眼，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之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脸，“不，你不认识我……你、你一定认错人了。”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散落一片的瓦罐，说：“这位大哥，这些瓦罐多少钱，我都买了。”

　　上官韫玉先是一愣，然后忙说道：“你、你还是不要管我的事了，这些瓦罐都碎了，不值钱了。”

　　我说道：“你这话便错了，东西值不值钱呢，只有买它的人才明白。”说着，我拿出一块银子，问道，“给你。”

　　上官韫玉忙推回给我，说道：“不行不行，根本就值不了这个价钱。”

　　就在此时，一个小妇人凑到了我的跟前，说：“值值值，这位姑娘说得对呀，买东西就看买的人，买的人觉得值的话，给多少都行。”妇人说着，将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看了眼这位妇人，问：“这位是……”

　　上官韫玉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的姨母。”

　　我忙微微施礼，道：“夫人你好，其实我与上官公子是相识的朋友来的。”

　　“认识的？”妇人似乎有些激动，“来来来，我家就在前面，去坐坐。”

　　“额……不用了，林姑娘兴许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呢。”上官韫玉忙替我拒绝。

　　然而妇人似乎把他的话没当一回事，拉着我向前走，边走边说道：“就在前面，坐会儿喝口茶也行。”

　　妇人的家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刚烧制出来的瓦罐，看得出来，他们是以此为生。

　　“韫玉，你回来了？赶紧把院子里的柴都劈了。”这时，从屋子里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年过半百、头以花白的老人。

　　“是，姨丈。”上官韫玉看起来很是敬畏他们二人，院子的一角散落着一大堆未砍的木头，只怕要砍好这些，得花上不少的时候。

　　此时，妇人拉着我走到屋子里的厅子，说：“你先坐着，吃了饭再走吧。”妇人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韫玉，赶紧去烧菜做饭，今晚你表兄要回来吃饭，去鸡圈那儿找只肥鸡宰了啊——”

　　却听上官韫玉那边应着，又传来急急忙忙地扔下柴刀的声音跑来跑去的，我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妇人见到我笑，忍不住就说开了：“你说我这个外甥，什么事都是毛手毛脚的，没有一件事不是砸了的。你都看到了，今儿那些瓦罐可是我老头子刚烧出来准备卖的，可都被他……唉，你说他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整天做着那些当什么官呀、出人头地的白日梦有屁用呀，脑袋里都塞满了那什么四书五经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无家可归，要寄住在我这儿。哪像我儿子呀，他可棒了，在衙门里当差，每个月都有几两银子的粮饷呢……”

　　妇人一直在扯着家常，我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夫人，实在抱歉，我真的是有别的要紧事，先走一步了。若有机会，下次再来拜访。”

　　妇人说道：“怎么就走了，吃了晚饭再走呀。”

　　我还是推辞道：“我真的不得不走了。”

　　妇人没再留我，我走出屋子，这家的厨房就在厅子的旁边，我路过的时候扭头往里面瞅了一眼，看到上官韫玉正在烧火，脸上都是炭灰。

　　我说道：“上官公子，我先走了。”

　　上官韫玉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留下来吃了再走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了，我留下你会尴尬的，对吧？”

　　上官韫玉一愣，半会后才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他露出了一个笑脸，说：“对了，林姑娘，今日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你告诉我你家住何处，到时我亲自登门拜谢。”

　　我说道：“不用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而且，我也不是奉凌人。”

　　上官韫玉像是陷入了沉思，我屈了一下膝，说：“那我先告辞了。”

　　我回到客栈时，刚准备要上楼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一声呼唤：“林姑娘——”

　　我一愣，回过头来，看到了上官韫玉那窘迫的模样站在客栈门口望着我。

　　我走到他的面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跟着来了？你不是在给你的姨母烧菜做饭的吗？”

　　“我、我做好了才出来的。”因为旁人看到他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上官韫玉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而脸上的炭灰却被他这一擦，弄得更花了，而自己却不自知。

　　我笑着将帕子递给他，说道：“你不吃就跑出来了？”我对着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立刻心领神会，拿着帕子擦着脸上的炭灰。

　　他边擦边说道：“是呀，我出来了就会错过了吃饭；可是，我不出来的话，就会错过了一个机会了。”

　　“什么机会呀？”我问道。

　　上官韫玉笑了笑，说：“其一，之前把你当作了妖怪，不停地喊你妖女妖女的，我心里到现在都怪不好受的，所以我现在想好好地跟你道一个歉，你会原谅我的吧？”

　　我说道：“我没有放在心。”

　　上官韫玉接着说：“还有，今天的事情，我再一次跟你说声谢谢，在我落难以来，从没有人这样帮过我。你是我的第一个恩人。”

　　我看着他说：“我听你的姨母提过，你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寄住在她的家里，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呀。”

　　“她……”上官韫玉的眼里似乎有些忿忿，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不说了。”

　　这时，从上官韫玉的肚子里传来了“咕咕”的几声，上官韫玉一脸的尴尬之色：“林姑娘，你、你什么都没听到……”

　　我说道：“要不你赶紧回去吃饭吧？”

　　上官韫玉低下头来，说道：“没了，姨母说过，晚归是没有饭菜留的，所以我今晚得挨饿了。”

　　我回头看了眼客栈，说道：“要不，进客栈里吃吧？”

　　上官韫玉看了眼我身后的客栈，好像咽了一下口水，说：“你……等一下。”说着转身掏出了自己的钱袋，翻找着里面的铜板。

　　我见状，直接拉着他进了客栈，按住他坐下一个位子，问：“你想吃什么？”

　　上官韫玉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只要一碗白饭就足够了。”

　　我看着他问：“就吃这个你够了吗？”

　　上官韫玉迟疑了片刻，说道：“那……再加三碗白饭吧，林姑娘，你要想吃什么，也尽管点，我……可以的……”

　　我笑了笑，说道：“那我去跟小二说了。”说着我起身走到店小二旁说了一番，然后回到上官韫玉旁坐下。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上官韫玉的眼都睁大了，也许不仅是他，这也是我看过最好的饭菜了，有菜有肉，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上官韫玉犹豫着迟迟不动筷，说道：“这……一桌得花费多少呀？”

　　我说道：“你不要介意，这一次当我请你的吧，就为我作为饯别的一顿，怎样？”

　　“这怎么行呢，既然作为你的饯别……”上官韫玉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现在我确实还不能请你吃点好的，但是我可以先欠着吗，等我……等我有一日飞黄腾达了，请你吃这世上最好的、最贵重的，如何？”

　　我笑着说：“你先吃了吧。”

　　上官韫玉瞟了我一眼，说：“那……我不客气了。”

　　上官韫玉拿起筷子，刚开始还是有些注意自己的形象，但到后来直接就是狼吞虎咽了。

　　“林姑娘，你说你要离开这儿，你打算去哪里呀？”上官韫玉边吃边问。

　　“我要去月明仙山。”我说道。

　　上官韫玉突然一愣，停下了筷子，默默地看着我好一会儿。

　　我问道：“上官公子是怎么了？”

　　上官韫玉说道：“这月明仙山不是传说中的仙地吗，真的有这个地方呀？”

　　“有呀，”我说道，“这山上还有一处名为长生门的仙道。”

　　上官韫玉说道：“这个我从书上看过，说这长生门是修道成仙的门派，不知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修了道能够成仙的人呢？”

　　我轻笑了一下，说：“这我倒不知道了。”

　　上官韫玉打量着我问道：“林姑娘，那晚我看到你对付那些妖怪轻而易举的，难道你是……”

　　“我只是修过些道法而已，除妖之事，本来就是职责。”我说道。

　　“原来是这样，”上官韫玉沉思了一下，又问，“那你去长生门是为了什么呀？难道是为了……你们道法之间的交流？”

　　我一愣，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点了一下头，说：“算是吧。”

　　上官韫玉有些激动地问：“那……长生门还收普通弟子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学一下这些奇学的玄妙之处。”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上官韫玉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