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墙外》秦妃

9、第 9 章

　　忆凡这天夜里醒来。屋子里黑黢黢的。
　　因为陪着孩子，所以一年来忆凡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常常都在浅睡眠状态，因为每次醒来小烈都蹬掉了被子。她每次都醒来给孩子盖上，然后他再蹬掉，如此反复。
　　但是这次醒来有点不同。
　　她从梦里醒来，带着一丝梦里的惊恐。
　　仿佛是什么人在追赶自己，又好像清晰看到一个人喜怒忧的脸部特写，窗帘半掩着阳台。她静一静，起身给孩子盖了被子，又下床微微拉开窗帘去看，阳台两边似乎都没有什么。她有点不想回想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只知道大晚上的清晰看见一个人脸部的特写，分外诡异。夜里的人总是有点脆弱。她忽然想念一个怀抱。看着熟睡的小烈可爱的脸蛋。她想她三十岁了，有一个可爱的如珠似宝的儿子，她是不是还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第一想起的却不是李烈。因为李烈是绝不会这样的夜里来陪她的。李烈原来一起的时候，就很讨厌夜里被吵醒，一年里偶尔一次也不行。本来忆凡某日坐了噩梦想他抱抱安慰，发现对方根本无意并恼怒万分，赶紧补救地安抚，他也要恼怒抱怨上半夜的，“吵醒了怎么睡得着。”最后弄得收不了场。自那一次后，忆凡从此要求自己再无半分女孩的骄矜。
　　所以便想到周林。想一想很可笑，又很任性。这对周林不公平，但是她不想管了。她出格的时候向来不多。
　　隔了半个小时，周林的短信就过来了说到了楼下。
　　黑暗中让周林进门，忆凡伸出手指做嘘声状，,轻轻锁门。没有开灯，因为隔壁小烈姥姥还在睡觉。
　　疯狂的事情，人生会有几次呢？
　　周林拥着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想一想要笑的，30多岁的人了，却做出毛头小伙才做的荒唐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感到舒畅的快乐。
　　忆凡悄声道：“好好睡，到了早上六点半我叫你。你先在楼下，我很快跟你下来。一起去上班。”周林微笑。
　　小烈睡梦中似乎听到动静，翻了个身，俩人都吓一跳，呆了片刻，小烈把被子踩在脚下又睡去。
　　周林拥着腰，有一点点试探的。
　　忆凡微笑，在暗中想起这两日听的蒋勋讲红楼里的一句话——“情既相逢必主淫”。
　　手下却拉他的手到一个地方，周林缩一下：“什么？”
　　忆凡道：“生小烈留下的刀口。”又在黑暗里看他道：“怕吗？”周林不说话，只将拢着腰的胳膊收紧了。
　　忆凡道：“你来了我就不怕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她对他笑一下。
　　周林隐约中能看到她的样子，只觉好笑，倒并不觉得忆凡在耍他。
　　情这个东西，皆在当事人怎么看，何况忆凡不是那样的人。
　　本来以为已经完蛋。
　　谁知夜里可以相拥而睡。是意外之喜。

　　想一想其实自己条件很好，可不知为何，追一个忆凡，却耗费许久精力。在世俗看来，又是离婚又是有个男孩子。
　　也许可以考虑怎么和家里打招呼了……

　　早上还未到七点，天色还没有大亮。两个人坐在车里，面上都带着笑容。冬日的早上有雾霾，天也很冷，车子里却暖起来，两人竟有了特别的熟稔，仿佛已是夫妻。
　　周林突然手按在忆凡手上：“忆凡，有个事情我要给你坦白。你原谅我隐瞒。”忆凡睁大眼睛：“你已经结婚了？”
　　周林大笑。
　　嘴角弯起，凑近了，捋起她散在额边的乱发：“我很早就认识你。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忆凡眼睛又睁大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周林笑一下：“你一向不参加同学聚会。连同学群也不加。”说完却顿一顿，打火，车子开出去。
　　忆凡紧张地盯着他，紧紧地揪住他衣袖，又怕在路口危险，放了。坐进去座位里：“快说快说。你是谁？”她又笑着，半恼又性急的笑。那笑有点大剌剌的，并不掩饰她的真情绪。
　　待上了正路，周林才道：“你一定记不得了。记起来说不定又得抱着我说对不起了。所以……我在想还要不要说给你听。”
　　忆凡佯恼地又坐进座椅。望着车窗外。
　　周林这才道：“还记得李晓峰吗？……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忆凡想了一回，脸倒红了：“你……你不会是……”周林笑了：“我就是李晓峰。不过你贵人多忘事。李晓峰那么普通，难怪你想不起。”
　　忆凡半歪了头：“那你怎么会叫周林？”
　　周林道：“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我那时候随我妈妈姓。后来回到B城才改回我爸的姓。因为一点其他的小事所以需要改名。我就变成现在的周林了。”
　　忆凡这才串起前后因果。想起李晓峰当年确实是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刚才之所以脸红，是因为记起来有一次和同座女孩因为一个小事笑得穷形尽相的当儿，她记得他用特别的眼光盯过她一眼。
　　看看身边这个变化非常大的男人，她有点对不上号，不由又笑了。
　　周林看她并不生气，倒放了心。沙果要是碰到这个事情，还是会闹点小脾气的。

　　其实那个小小的李晓峰她几乎没有多少印象，所以这件事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
　　之后的相处变得简单。忆凡妈妈见她开始频频约会，担了许多心，她一向对女婿李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但是此刻却有点同情了，而且论下来女婿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大错。在思想很传统的老人看来，这真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因为忆凡妈妈不愿意出门，所以周林自己跑过来，礼物带了一大堆。忆凡妈妈看到进来的男人高大有型，样貌比起女婿李烈不知好了多少，倒有几分不置信。小烈很惊奇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
　　周林给小烈买了很多礼物，小烈高兴地抱着去玩。
　　周林又周到有礼地回答了老人很多问题。什么家庭情况工作情况，说得忆凡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忆凡妈妈只是有点惊疑不定，待听说中学时候是同学，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些。却又抱着外孙怜惜地摸他的头发。
　　周林见小烈惊奇地抬头盯着他，便笑着伸手抱。周林抱着他亲亲走走，小烈面对生人还是有点瑟缩的好奇。
　　周林道：“我没有孩子，也没有结过婚。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小烈很可爱，如果忆凡不愿意，”他看一眼旁边的忆凡，“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小烈就是我的孩子。”
　　如此种种。
　　待他走了后，忆凡妈妈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总觉得玄乎的很。他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你。你又带着孩子。”
　　忆凡坐下，微笑道：“我是不急的……我也想再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