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篇【Par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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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双花]
张佳乐今天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好端端的坐个飞机，偏偏坐在了叶修旁边——不，准确的来说是被叶修拉过去的，不然飞机这么大，他坐哪不好。
“来，小花，陪哥聊聊天。”
叶修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爷今儿就是来青楼找花姑娘】的表情，一把将张佳乐拉到了座位上。
然后开始毫无人性的嘲讽他的幸运E，从吃泡面没调料包嘲讽到亚军拿到手软折腾半天也够不上冠军。
张佳乐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叶修按在地上揍一顿。但很不幸的是，他打不过叶修。
纵然叶修也不过是一标准宅男，要肌肉没肌肉身高也就一般水平，也架不住张佳乐自己细胳膊细腿，搬个矿泉水桶也得嘿哟嘿哟使半天劲。虽然霸图战队每天都有健身指标，但张佳乐向来属于那种跑步机调到最低速度，恨不得趴到扶手上摸鱼的类型。
张佳乐把他不擅长运动的原因归结到一点——他有心脏病。
其实说心脏病有点过头了，他只是从小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并不太严重，学校间操跑步的时候也照样能跟下来，中考体育考试也混了个及格。所以张佳乐一直瞒着没说，权当自己身体没啥毛病。
张佳乐没想到自己隐藏了十多年的小毛病，在认识孙哲平的第一天就被无情的揭开了。
那天是百花战队成立的第一天，战队经理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大堆花哨的气球，挂在俱乐部大门口。张佳乐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打量着四下未曾谋面的队友，感觉新鲜的要命。
就在这时候，他瞧见一个身穿白色T恤，个头明显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少年向他走过来，同时伸出一只手。
哦对了，张佳乐那年16岁，身高175cm，比孙哲平矮了8cm。
17岁的孙哲平向张佳乐伸出手，友好的笑了笑，说：“你好，我是孙哲平。”
然后抬起脚，嘭的踩爆了一个气球。
心律不齐的人经不得吓，一受惊吓就会头晕胸闷，四肢发冷，再严重些就是昏迷。
很不幸的是，张佳乐那会正寻思着这名怎么这么耳熟，是不是在哪听到过，压根就没注意到孙哲平抬起的一只脚踩上了一只骨碌碌滚过来的气球。
张佳乐在听到那声毫无征兆的巨响后，只感觉胸口猛地一阵心悸，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部，几欲无法呼吸。而后眼前一黑，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躺在了宿舍里，孙哲平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么不经吓啊。”
张佳乐瞬间炸毛。
但很不幸的是，他现在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完全没有威慑力，看起来倒像是回光返照的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啧啧，”孙哲平摇头，“你真是百花缭乱？”
“当然，不然我…”张佳乐愣了愣，瞬间想起了什么，“你你你是落花狼藉？！”
他想起来在哪听到孙哲平这个名字了，半年前的西部荒野，对面那个把他打趴下的ID叫什么花的狂剑士，不就是报的孙哲平这个名字？
那个说“双花哪里够，要百花才好”，还一剑把他掀翻在地上的狂剑士。
张佳乐打量起面前的孙哲平来。
还真是…表里如一的人啊。
张佳乐只剩下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讪笑，一边往被子里缩了缩，一边睁着两只眼睛瞅孙哲平，“我真是百花缭乱，不信你看我账号卡。”
孙哲平却只是摇摇头，站起了身，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临出门前还回过头补了一句，“下次出门前多吃点饭吧，别总是晕啊晕的。”
敢情这还嘲讽上瘾了是吧？！张佳乐抓狂。
后来战队的其他人对他说，他那天昏迷的时候面色苍白，浑身冷汗，手脚都冰凉的，怎么叫也叫不醒。
“后来还是大孙二话不说，把你从地上抄起来就往屋里跑，刚放下你就打电话叫医生来，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想了想又接着说，“谁想到只是被吓的。”
张佳乐欲哭无泪，他是心律不齐，心律不齐！请不要歧视心律不齐好吗？！
“等等，”张佳乐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说大孙是怎么把我弄到房间里去的？”
“就是抄起来的啊，”说完还比划了一下动作，“两只手，打横抱起来的。”
……也就是说是公主抱。
张佳乐忽然感觉心很累。
——八年后张佳乐回忆起这段时，总觉得自己被碾压的不只是作为百花初代副队长的威严，还有一个攻的自我修养。
当然，这都是旧事了。
眼下的张佳乐十分愤怒，但眼前的人不但没有察觉到他的愤怒，反而更加起劲的滔滔不绝着。
——不，与其说是没有察觉，不如说是视若无睹吧？！
“哎我说张佳乐，你每次去寺里抽签是不是只能抽到下下签？”
“胡说！我临走前还去抽过一次呢，是上签！”
“…你去的那个地方多半只有上签和上上签吧？”
“叶修！！！”张佳乐愤怒握拳。
怎么可能只有上签和上上签？！那次还是他和孙哲平一起去抽的签，抽签之前孙哲平还检查了好久…诶，等等？
张佳乐一愣，握拳的手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难道真的是…
“啧啧，小花，你还是太嫩。”叶修拍拍他的肩，嘴上叼着的烟卷一动一动的，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下来。
“别叫我小花…”张佳乐有气无力。
他不想被叫做小花是有道理了，想当初这个昵称还是在群里被提出来的，当时的张佳乐出离愤怒，连打了几排感叹号后放言：
“靠！有本事叫我小花，有本事叫孙哲平大花啊！”
叶修这时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先不说我们有没有本事，你先叫一遍让我们听听？”
“怎么不敢！”张佳乐炸毛，“大花大花大花大花大花dhakdjsdkladjhskdj”
于是第二天，张佳乐很不幸的没能起得来床。
第三天第四天，以至一周之内，张佳乐都很不幸的没能起得来床。
之后的张佳乐表示叶修果然是老天派下来黑他的，以及他以后再也不想听到小花这个称呼。
“怎么了啊小花，害羞吗哈哈哈哈哈”叶修在他面前朗声大笑。
张佳乐面无表情的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我要换座位。”
“哎别闹，”叶修这才收了笑，扯着张佳乐的袖子把他按回座位上，扣上安全带，“临走前孙哲平还特地叫我照顾你呢，还说你要是蹭破块皮就要拿钱砸死我，啧啧啧，壕无人性。”
…孙哲平真的是认真的吗？比起叶修，他宁愿被张新杰照顾啊…等等，为什么自己要被照顾？！
张佳乐一脸绝望的后仰，躺在了靠背上，心如死灰。
“行了，哥也困了，你先自己玩会吧，我小睡一会。”叶修带着一脸【完全都不困】的表情说道，并很应景的阖上了眼。
“哦。”
张佳乐仰躺在倾斜的靠背上，没精打采的应答着。其实他一点都不困，反而因为睡多了而精力旺盛。但刚刚和叶修的嘴炮对喷太费脑力，通俗的说，张佳乐现在心很累。
对于张佳乐来说，心累的解决办法就是睡一觉。
可他现在睡不着。
“大孙我睡不着诶…”张佳乐习惯性的小声嘟囔着，旋即意识到孙哲平现在并不在他身旁。
他认床，刚到百花的时候天天失眠，每天都顶着黑眼圈训练。后来有一点半夜一点，他抱着枕头敲开孙哲平的房门，劈面一句：“大孙我睡不着。”
孙哲平愣了一下，侧身将他迎进了房间。
孙哲平的所谓安眠方法，其实很俗套，就是唱歌。
他是帝都人，从小在四合院里长大，听得都是北京的童谣。因此孙哲平甫一开口，就是一首张佳乐从没听过的歌。
“乌篷点纱灯，眼上青石悄着新纹
喃喃细雨湿，归来燕子他不等人
石阶上，转身零落多少银铃啷啷”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吵啊吵，米花糖挂嘴角总是吃不饱”
其实那本是一首柔婉的摇篮曲，最适合母亲唱给怀中的稚童。孙哲平低沉的声音压的轻柔，转音间有轻微的沙哑，张佳乐却觉得很好听。
后来在百花的四年里，张佳乐每逢失眠，都要伴着孙哲平的安眠曲入睡。
听着还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张佳乐出神的想着，全然没意识到飞机轻微的颤抖着。
后来孙哲平退役，从此消失在他的人生中。整整三年半，张佳乐完全联系不上孙哲平，哪怕是自己在网游里开着小号四处寻觅，也没有找见一丁点蛛丝马迹。
后来他失眠时整晚整晚的开着号等在西部荒野，怔怔望着灰黄的地平线，仿佛那里会有身负重剑的狂剑士狂奔而来，血花与光影纷飞在黄沙漫天中。
但他终究没有等到。
其实他后来也渐渐习惯没有孙哲平的生活了，毕竟人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改变。
可现在为什么又无法适应了呢。
——也许是因为曾经失去的东西，再次握在手中时，会愈加不舍得放开吧。
就好像是骨与血的分离，因为永远记得穿透神经的痛楚，所以才会紧紧相拥。
他突然很想再听一次这支摇篮曲，发疯了的想。
“大孙…”他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紧，是心悸的前兆，他深呼吸几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飞机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身旁闭目不语的叶修霍地睁开双眼，直起了身子。
张佳乐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各位乘客请坐好，各位乘客请坐好，飞机遇到上升强气流，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注意查看座位前的指南，救生衣在——”
广播毫无征兆的被切断。
几乎是同一时刻，身旁的叶修解开安全带跳了起来，三两步奔向前方的机长室。
与此同时，飞机开始疯狂的摇晃震荡。
张佳乐愣愣的坐在座位上，被安全带箍在座位上的身体东晃西撞，晃得他有些头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意味着危险。
原来人真的会有第六感吗…张佳乐想起了之前的心悸，没来由的苦笑。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抓紧扶手老实的坐在原地。其实他并没有多害怕，他是百花的队长，孙哲平不在的那些年，他也是个优秀的领导者。但他现在只是突然想起了孙哲平，他是他心底的软肋，反之亦然。
他勉强在椅子上稳住身形，试图弯下身去探取救生衣，眼下一切精力都应该用来保命，他努力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排除出去。
“队长！！！队长！！！！”
身后突然传来谁撕心裂肺的嘶吼，张佳乐还没来得及判断那是谁发出的，便忽然感到一阵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已经不用回头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机舱漏气了，舱内的空气被迅速的抽走，氧气含量急速下降。这对于心脏病患者来说是致命的。
张佳乐眼前一阵阵发黑，胸腔闷痛，渐渐失去规律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敲打着耳膜，他闭上眼，仿佛看到眼前血雨漫天。
氧气面罩自动从上面掉下，张佳乐拼尽全力一把抓过，按在自己脸上，同时深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改变，氧气面罩里并没有理应存在的氧气供应，飞机解体时大约被切断了氧气通道。张佳乐颓然的松开手，手指按着额头，忽然笑了一声。
还真是幸运E啊…他闭着眼，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怎么办啊…大孙”他大口的呼吸着，眼角发酸，零落的笑声夹杂在剧烈的喘息中，“这次恐怕要搞砸了呢…”
好像回到了第九赛季，他再一次站在孙哲平的面前的时候。
“孙哲平你…”他愣愣的盯着面前的人，“你怎么…”
孙哲平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左手上一圈圈缠着绷带，张佳乐瞪着白的刺眼的绷带，忽然握起拳向他冲去。
“…混蛋！”
他没有打上去，拳头在距离孙哲平胸膛一寸远处停了下来。张佳乐垂下的头碰到了孙哲平的肩膀，他颓然的放下手。
“…为什么消失”
“混蛋！没有你的荣耀…就不叫荣耀啊！你当繁花血景是什么？！”
“我还以为…”
一只手搁在了他颤抖的后背上。
“大孙，这次你不会离开了吧？”
久违的声音从头顶倾泻而下。
“恩，不会了。”
他的血肉回来了
张佳乐大口的呼吸着，胸口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还活着。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听力越来越弱，身旁的一切仿佛都在飞速逃离着他。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流泪，温热的液体淌过上扬的唇角，流进颈窝。
“这次…好像是我不能回去了…”
“原来混蛋的是我啊。”
张佳乐靠在椅背上，他感觉不到飞机在飞速下坠，也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他好像看到了当年的繁花血景，看到了西部荒野上那个倚剑长啸的狂剑士和对面弹影纷飞的弹药专家。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叫什么花的弹药专家？”
“你的技术不错，我们来组个战队吧。”
“双花？双花怎么够，应该叫百花才行。”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当初就该拒绝才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张佳乐偏着头，唇边岌岌可危的笑意终于崩溃。
还是…好想听那首摇篮曲啊。
“乌篷…点纱灯…眼上…青石悄…着新纹
喃喃…细…雨湿…归…来燕子…”
他听不见自己唱的如何，只听得见多年前大孙对他唱的调子，摇啊摇，摇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
繁花血景，江山一舞此夜间。凤箫声动，昔人一念千百寻。
遥遥间好像那人又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是孙哲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篇【Part,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