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千秋》小宁幽灵

15、章十二 千羽阁

　　入夜。
　　屋内燃着油灯，暖黄的光亮溢满一室。千秋抱着一卷书籍半靠在床榻上，但心神不宁怎么也看不进去。
　　云瑾的举动太奇怪了。
　　千秋稍稍蹙起眉头。她无比清楚那天自己和他是怎么捉弄赫连舒的，她本是想着赫连舒会顾全大局不会随便怎么样，哪里回想变成这番样子。
　　然后云瑾却波澜不惊，好像他早就能预料到一般。虽然他向来也是如此……
　　但真的太奇怪了。千秋就是觉得很带违和感，开酒楼？任何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做出这个决定吧？然而云瑾方才在厅内和苏念讨论时仿佛真的在准备开酒楼一事，不仅她，阮家大大小小都愣住了。
　　她承认云瑾能力不俗，但一时之间就能计较这么多，除非他早有准备。早有准备……千秋猛然坐起身子，在联想到在南雁楼云瑾的举动，顿时心中清明了七八分。
　　千秋脸色很不好，她急急披上大氅，找云瑾问话。
　　云瑾住在客房，同在后院里，离千秋的闺房也不太远。千秋行至门前时，见屋内烛火亮着，没有敲门就推门而进。
　　云瑾正站在书案前，烛火印着他的脸孔，俊美的面容微微打红，一边亮堂一边黑暗，有种妖异的美感。他仍是一袭黑袍，手握紫毫细细地画着什么。
　　见她进来也毫不意外，只随意一声：“你来了。”
　　千秋呼吸一窒，什么意思？他早就料到她会来？千秋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赫家会对付我们家？”
　　云瑾轻轻在宣纸上染上花色，答得漫不经心：“我不知道，不过猜到一些吧。”
　　这厮还真敢承认！千秋怒了，上前扯过他的画：“云瑾，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就算你要利用我做什么事我也可以陪你玩，但是你不能伤及我的家人！”
　　云瑾放下毛毫，闷笑了一声：“利用你？”他抬起狭长的双眸，瞳眸漆黑如墨，“我怎么利用你了？莫非是我让你不嫁赫连舒的吗？”
　　呃，好像是她坚决不嫁的。在云瑾的注视下，千秋气焰焉了一些：“那你在南雁楼捉弄他也捉弄得太狠了吧？”
　　云瑾把画卷起来，这时千秋才注意到他画的是后院的腊梅树，“不是如你所愿？”
　　……好吧。千秋彻底没了声息，只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云瑾看向窗外铺了一地月华的雪面,忽然道：“我的确是要对付赫家，也需要你们家多年的声望做掩饰。不过苏念早已入局，你们家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云瑾突然认真的交代让千秋一愣，姐夫？这和姐夫又有什么关系？她自认不是好奇之人，但现在涉及到家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非常不好。
　　千秋皱眉道：“你要对付赫家做什么？”
　　她话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几日她一直在纠结着的问题又摆在了明面上。
　　果不其然，云瑾轻笑了一声，声音在暗夜中有种蛊惑的魅感：“千秋真的想要知道？”仿佛她问出口，他必定会回答她一样。
　　千秋心跳很快，一股难以言说的劲头从心脏流出，顺着血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有预感，若是她真的问出口，她这辈子都会与此人纠缠不清。一朝入局，终不可改。
　　“真遗憾。”见她沉默，云瑾状似可惜地叹息一声，“下回你若要再问，我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告诉你了。”
　　一时冲动，想要拉眼前之人入局，但并不等于会一直冲动下去。这阵子逗弄她逗弄得顺手了，险些按捺不住，不过这样交由她选择也好。
　　千秋被云瑾说得一愣不愣的，模糊间好像她失去了什么机会。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喂，你……”
　　“你娘亲待你挺好的。”云瑾出声打断了她，他看向窗外，空中似乎飘了些雪花，“莫要以为外头天高地广，自在的同时伴着未知的凶险。求一世幸福安稳未尝不好。”
　　云瑾极少这般认真与她说话，每次认真起来都是与他自己的事情有关，这回却是来劝她……千秋反应不过来，不知怎么回到自己的闺房内。只记得他的口气，应是平常的话语，却有如叹息。
　　顿时她觉得自己心脏被什么包裹住了，又酸又涨。

　　云瑾的动作很快，他提出要开酒楼后两天，还真当在闹市西处寻了一阁楼，几番修葺整理挂上牌匾便成了千羽阁。
　　千羽阁毕竟比不上南雁楼多年积累，阁楼环境与之有些差距，但云瑾选得地理位置极佳，临近城西热闹之地，又处在闹市之中，正是客源最多之地。阁楼面积也是不小，上了楼朝西望去，还能见着粼粼波光的江水。
　　小年的前一日，家家户户都会上街头购置年货准备迎接春节，街头处处见得着行人。云瑾打开千羽阁的大门，敲锣打鼓舞狮一番，这千羽阁可就算是开业大吉了。
　　开业么，不请些城中有名望的客人坐镇也点不亮名声。在苏念隐隐帮忙之下，城内很快就有人知晓千羽阁老板便是苏大人的朋友，纷纷应邀来参与开张宴。
　　红鞭炮碎片洒满一地，门前舞狮的一班戏子舞得生龙活虎，竟然还会使轻功来个狮子一跃，顿时吸引住极大的目光。
　　苏念、阮老爷、还有应邀前来的城内乡绅也站在门外，看着这出神入化的舞狮动作纷纷拍掌叫好。一群围观百姓更是忍不住小声议论。
　　“这千羽阁的老板究竟是谁啊，怎么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开了家酒楼……”
　　“安锦城许久没见这般声势浩大的酒楼开业了。瞧瞧，城里头各位大老爷们都来参加这开张宴呢。”
　　“谁说城里头的大人物都来了？这不没见着赫家的人么？”
　　“千羽阁怕是要和南雁楼对着干吧，说来最近南雁楼菜肴都提价了，虽说美酒是从芸州城运来的，但也没比阮家酿的好多少，这千羽阁的老板听闻是苏大人的朋友，怕是要和阮家合作了……”
　　赵双蝶站在赵老爷的身后，听到这话，轻哼了一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她还真是对赫公子一往情深。千秋离她不远，感慨了一句，面上却不给好脸色：“是不是虚张声势，你待会就知晓了。”
　　“哼。”赵双蝶不理她。
　　大红狮身突然向上一跃，张嘴咬住挂在门匾上的红带彩球，身子威武凛然。
　　“好！”围观的人们纷纷鼓掌。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出跃出一个白色身影，长白的锦袍在空中随风鼓动，青丝如墨，柔顺地披散下来，顺着动作勾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那人的身法极为迅速，随手从狮子口中夺过彩球，轻踩着狮头回身从空中落下，回身之间终于露出了正脸。
　　见到这脸上俊美如天人般的容颜时，大家安静了下来，千秋不由得噤声。素白的锦袍披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俊逸非常，本就精致的脸孔沐浴在阳光下，一身白衣犹仙胜仙。
　　云瑾一直都是身着黑衣，今日突然一袭白衣现身，给她带来极大的反差感，少了暗黑的妖魅，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怪不得常言道，祸害皆是没人。哦不，应是美人皆是祸害。
　　云瑾风度翩翩地站在千羽阁门前，接过下人递来的剪子，将彩球丝带交由苏念替他剪彩。苏念遵循礼数剪彩，微微一笑：“恭贺云兄的千羽楼今日开张，望今后生意兴隆！”
　　“谢过苏兄。”云瑾大大方方道，接着对来此围观的群众说，“云瑾在此先谢过各位老爷来参与鄙阁的开张宴。今日乃是我千羽阁大喜的日子，为图个好开始，今日之内凡是来千羽阁吃食的客人，千羽阁免费接待！”
　　听到免费一词，百姓们兴奋了。要知道天下免费的午餐可来之不易，在千羽阁的老板倒真是大手笔！
　　云瑾摆摆手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接着眉眼含笑地看向千秋的方向：“醉仙坊的美酒在安锦也是闻名遐迩，鄙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阮老爷点头合作，为此还令阮老爷失去一大贵客，鄙人深感不是。”
　　轻巧将话头一推，就摆明了立场，说明千羽阁已经将阮家拉到他这一边，又暗示了南雁楼是没竞争过千羽阁才与阮家中断合作，这一盆脏水真是泼得巧妙。
　　千秋被他众目睽睽之下瞧得脸颊发红，虽然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在与自家爹爹打交道，但她分明感觉得到那目光是印在她身上。
　　云瑾还要加一把火，对众人道：“为表我的合作诚意，求在场人士做个见证，我保证千羽阁的美酒必然出自醉仙坊，若有不是醉仙坊的产酒，那酒水全做免费！”
　　哗！这下众人就惊讶了，这可不仅是合作那么简单了，此举分明是将千羽阁单方面与醉仙坊绑在一起。
　　这个俊美非凡的公子究竟是何方人物？与阮家干系那么大……俊美非凡！莫不成就是先前传得风风火火的阮三小姐的情郎吗？
　　看着云瑾好看的容颜，许多人心里头暗暗明白了七八分。
　　“请大家来千羽阁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