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九 折子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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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瑾跟在千秋身后，等她走远了，兀自绕进道路两旁的树丛中。街道旁本是树木不多，只在近江岸旁有一片密林，云瑾使了轻功，身姿如鬼魅一般掩人耳目踏入密从。
他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全然没有往昔的调笑之意，面容清冷俊美，贵气十足。
休休几声，密林旁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浑身通黑，袖口扎紧，穿着一身利落，为首的男人面容坚毅，袖口处绣着精细的青色细纹。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衣少年，正是当日驾车之人。
见着云瑾，众人纷纷跪下，朗声道：“公子！”
“起来罢。”云瑾淡淡吩咐。
“是！”黑衣人纷纷起身，唯有那青衣少年依旧跪着。云瑾表面无任何波澜，只是询问：“青岚，你有何事？”
青岚乃算得上是他的亲信之一，幼年时被他所救，后来培养为下属，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上回也是拼死救他。
青岚神色上有愧色，也有庆幸，显然对那场刺杀极为忌惮：“青岚有罪，未曾护好主子安全，又救驾来迟，请公子惩罚！”
云瑾狭长的双眸轻微一眯，而后笑了一下，道：“无事，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冒着牺牲一个死士培养据点的危险也要置我于死地，起来吧。后来你们如何了？”
青岚听令起身，答得毕恭毕敬：“公子英明，将属下们一同迷晕，那些黑衣人以公子为目标而无暇兼顾我们，是以青岚捡得一命。”
“嗯。”云瑾点头，转而问站在前头那个黑衣人，“阿南，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黑衣人沉声答道：“禀公子之令，我们搜寻到一个据点，小北已经带上人手前去扫荡了。”
“嗯，很好。”云瑾拂袖转身，“你们退下吧。”
“公子……”青岚询问，“公子何时前去徐州？”
云瑾顿了顿脚步，青岚没听见他的回答，连忙跪下：“属下知错。”做为下属，有些东西并不该问。
云瑾运功，身姿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只落下一句：“安排好人手，我留在安锦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呢？青岚与南霖面面相觑，这几日他们暗地里守着云瑾经常瞧见自家公子与阮家小姐一同，莫非公子真的瞧上了阮小姐不成？
千秋心神被云瑾方才的举止扰乱，行了许久才发觉后头的人未跟上来，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千秋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咬得唇间发白。云瑾这人瞧上去就一身清冷贵气，心思更是千回百转，倒是十分有兴趣地逗弄她，这是为何？
若非他心里默许，千秋绝对无法与他嬉笑怒骂正常相处，那一身高高在上的气势往往不让人轻易接近。如若他将自己当作朋友，那么为何什么事情都不与她说？说起来，除了自己知晓他唤作云瑾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千秋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她能谅解每个人心里头都有自己的秘密，但作为朋友的话，起码留给她一些信任吧？
就像现在，又不知去哪了。若说他人生地不熟走丢了，阮晴会信，她可未必，这人轻功练至化境，猎狗跟丢他也不会跟丢，怕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哼。”千秋越想越闷，沿着江边踏步而行，随手蹲下剪了小径上的石子扔向水中，叮咚一声声响溅起大量水花，像是把心里头的闷气发泄出去，“真是捡了头白眼狼啊！”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好歹她也喂他吃了那么多顿饭，还将自己的兰花酿开了封，要知道一坛兰花酿可不好酿造，当初她求了爹爹许久才挪得一笔银两从花农里买下君子兰，又蒸又晒又晾又煮的，花费不少功夫。不行不行下回得问那头白眼狼讨些回报来。
千秋脑子里想着如何从云瑾手中坑到一些宝贝，不知不觉走到敏疏江畔的琉溪亭边。
敏疏江畔建有几座亭台楼阁，最高那楼乃来凤台，那处是城内风流才子登台临江吟诗作对之所，而这琉溪亭建筑精致，亭靠江岸，四周有花草环绕，乃是城内少女们前来赏花刺绣姐妹相谈的佳地。
千秋没注意到自己来到琉溪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琉溪亭内有一个她的死对头——赵双蝶。
双蝶姑娘上回在南雁楼被她当众嘲讽可出尽洋相，对千秋的讨厌程度更上升一个境界，此时见到千秋落单在此地徘徊，忍不住就出言针对：“哟，阮三小姐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此地赏玩，不是听闻最近三小姐忙着去相亲吗？哦，对了，我忘了，三小姐上回被赫公子爽了约……”
千秋直翻白眼，这赵家小妞对她还真是真爱啊这年头死缠烂打不累吗？千秋想要无视她走过去，不料赵双蝶不肯放弃，在一旁与她的姐妹煽风点火：“瞧她那走姿，一些姑娘家的温婉都没有，怪不得赫公子瞧不上她呢。”
“就是，整天不是去城南那些风花雪月之地就是待在酒坊里，一身酒味，臭死了。”跟赵双蝶玩得要好的一名粉衣少女立马回应。
“不就仗着自己爹爹是酒坊庄主吗？哦对了还有个姐夫大人，据说她姐姐也是从小缠着苏大人才近水楼台得了月，真不要脸。”
本来还不想与这些无知少女计较的，既然人家如此真爱，不回应一两句就辜负人的厚爱了。千秋轻笑一声，转了方向迈步进亭，声音清亮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哎呀妹妹们也挺有闲情逸致来此地闲游，”她瞟了一眼少女们手中的刺绣，语笑嫣然，“哦原来是在练习着女红啊。妹妹们可要好好加油了，听闻赫公子最喜欢女红绝佳的女子呢。”
说着她走到赵双蝶面前，眼睛打量着赵双蝶手中的未秀完鸳鸯戏水图，掩唇一笑：“双蝶姑娘真是绣工不凡，说不定赫公子会很喜欢你呢。瞧瞧，这两头鸭子绣得栩栩如生，当真可爱得紧，是不是饿了精神不佳，在水里头找鱼吃啊？”
身为闺中少女，最忌讳之一的就是自己的绣工被人评差。赵双蝶气得浑身发抖，千秋还在那头语气悠悠：“不过，鱼也不是每只鸭子能吃得着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不必肖想赫公子了。
千秋本就牙尖嘴利，赵双蝶平日里只能在背地里说闲话，面对千秋哪能与她相争。她当真喜欢赫连舒许久但每次让媒婆说媒也不得回应，此时被千秋说到痛脚，气得脸色发红，旁边的姑娘们被千秋的气势镇住不敢说话帮她。赵双蝶一急起来顾不得温婉的形象，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就往千秋砸去：“赫公子也不会喜欢你的！”
千秋哪里想到她急起来这么彪悍，只想骂道她真心不稀罕那赫公子喜欢她啊。赵双蝶离她近，纵然有轻功也躲避不及，勉强微微偏了身子，原本砸向脸的茶壶砸到了肩处，滚烫的茶水染上了颈部的肌肤，白皙的颈部立即染上一层薄红。
“嘶。”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小脸上五官紧皱在一起。
“千秋！”
云瑾早在千秋进亭的时候就回到了，见她一脸像只惹急了的小猫冲进亭内还想看一轮好戏。千秋方才的表现让他也觉得此戏观赏得值，那丫头利爪挥向他人时很是可爱，不想后续会发生这等事情。
云瑾急急运功冲进亭内，身法极快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进来的。只见黑影一晃，一个俊美绝伦的公子站在了千秋身边，眉宇间隐隐透着些急色。
“你终于记得回来啦？”千秋不知是疼还是其他，语气竟带了点委屈。
云瑾见她颈部烫红了一片，眼底浮出心疼的情绪，语气轻柔：“疼吗？”
亭内的几名少女分外惊诧，眼前就如同戏里瞧见的那般，一名俊美不似真人的清贵公子此时在深情凝望地哄着情人。
千秋打量了她们的神色，心底暗爽，云瑾虽然心眼多了些但这皮相可是不可多见，比那什么赫公子勾人多了。她忽然升起报复之意，眼眸溜转，刹那明眸泛起雾气，从原本不拘一格的飒爽少女陡然转变为被人欺负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嗔怒道：“当然疼了，你看都红了一大片。若是你再来晚些，只怕就不仅烫到这里了……”
看戏看多了，演也演得精湛。她转变如此之快愣住了一干少女，只云瑾低低笑了声，凑近她一把揽住她的腰，轻轻对着她烫红的颈部呼气，语调柔得能掐出水来：“宝贝，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你要怎么罚我都好。”
千秋被他揽住的一瞬身子有些僵，这厮真是随时不放过吃她豆腐的机会！不过本着要演戏就演得逼真的原则，顺势倒入他的怀里，娇嗔道：“是你说的啊……”她的手环着云瑾的腰部，碰到一块温凉的东西，似是玉块的形状，眸底闪过恶作剧的笑意，伸手将玉佩扯下来，握在手中，“那将你的这块佩玉赠我可好？”
玉佩是紫色的，雕着龙凤合抱的图样，浑身温润光滑，隐隐透着晶莹紫光。这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千秋本来只是打着坑云瑾一回取些报酬的主意，真没想过会被她掏到好东西。
云瑾看了那玉一眼，眸光一闪，声音压得低沉撩人：“真想要？”
怎么这话听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既然开口哪有收回的道理？千秋装出委屈的样子：“你舍不得吗？”
云瑾缓缓笑了，他一笑原本就精致英气的轮廓刹那柔和起来，仿若干枯的枝头开出朵朵绚烂桃花，俊美如天人。一旁的少女们仿佛被他勾了魂去，全然没有往日大家闺秀的样子，只呆呆地瞧着他。
千秋心跳加快，这厮简直不是人，幸好她多日与他相处对眼前的美色免疫了些，不然保不准也跟那群无知少女那样看人都看得傻了一般。
千秋心念几转，谁知云瑾趁她不备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他眼睛刹那瞪大，面前放大的容颜俊美如昔，狭长深邃的眸子闪着恶作剧的笑意。云瑾还伸出舌头舔了她的下唇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一吻很快就略过，在场的连千秋在内都愣住了，云瑾依然神色如常，温柔地对千秋道：“既然你想要，那便给你。宝贝，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寻来的。”
如果只听前一句，千秋不定会被他蛊惑，一听后句就知晓云瑾又在演戏逗弄她了。当众被人亲了一记千秋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还亏得记得自己仍在戏中，把发红的脸埋进云瑾怀里，宛若娇羞的少女：“你流氓！”
简直天大的不要脸的大流氓啊！千秋心里大骂，暗地里狠狠地掐云瑾腰部，但冬日穿得厚，不管她多用力也不会让他多疼。
云瑾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他眼眸一眯，对着赵双蝶道：“方才我听见这位姑娘提到赫公子，不知是怎么回事？”
显然，被云瑾与千秋这般作戏一番，姑娘们都以为他是千秋的情郎，此前只是与千秋相约来江边游玩。
赵双蝶脸色一白，发觉自己先前嘲讽千秋的话简直就如跳梁小丑，千秋真的没把赫公子放在眼里。但她心下不忿，咬牙道：“这位公子，你莫要被她骗了去，这女人原先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她粗鲁得很，而且前不久还与赫公子相亲……”
这丫头还当真讨厌她啊，竟然以为云瑾被她骗了去。千秋靠在云瑾怀里，心底暗笑，这只白眼狼不骗你走就算好了。
云瑾听她说完，低声轻笑，声音带着撩人的意味：“哦？赫公子？”他看向千秋，将她的脸转过来对着他，“他长得比我好看吗？”
他俊眉一挑，眉眼间散发着撩人的春意，一时容光焕发，震得人移不开眼睛。
咳咳，千秋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持住，眼见着那群姑娘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她心情甚好，手下掐的力气也不免松了几分。
“赫公子自然不及你万一。有人惦记着，可不代表我惦记着。”
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明明地贬了一道，赵双蝶脸色更加难看了，咬唇反驳道：“赫公子他……他才华无双！”
虽然这话在一身贵气的云瑾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千秋知道她心里气得痒痒，正要反驳回去，却见云瑾目光温柔道：“那赫公子真要那么好，云瑾与他比试一番便是。如若千秋真心喜欢，那我便祝福你们。”
要论气人的功力，云瑾还真是当仁不让。他这般演得对她情深意重，便是她真要喜欢上别人也会祝福守护她……留给那群姑娘们的就是对他的羡慕嫉妒恨了！
紧接着，云瑾又对着赵双蝶道：“这位小姐，你要挑拨我与千秋的关系，我不与你计较，毕竟我与她之间不是谁都可以挑拨的。”
嗯嗯，千秋点头，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嘛。
“但你方才出手伤人，这般粗鄙之举可就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了。”云瑾看了眼她们手中的刺绣，“姑娘家的，还是别嚼那么多舌根好。”
说完这一段话，云瑾搂着她，低声道：“我们走吧。”
千秋还没反应过来，就着被他环抱的姿势，被他带出了亭。
敏疏江畔，碧波荡漾，流动的水波剪碎了金辉。
“哈哈哈，看她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还说是大家闺秀呢！”千秋出了琉溪亭，立即离开他的怀抱，“这回谢过你啦。”
云瑾眼底也闪过恶作剧般的笑意：“嗯，千秋想要怎么谢？以身相许？”
千秋一脚踢过去，云瑾轻巧避过。她恼怒：“你真不要脸！”
“当然要，我这张脸不是好使着么。”云瑾边说边要凑上去。
千秋瞥过脸不看他：“得了得了，知道你长得俊美如妖，就会祸害世间。”
“千秋谬赞。”
插科打诨间，千秋心跳如雷。明知是戏，只是谁是在演，谁又是戏中之人？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章九 折子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