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千秋》小宁幽灵

11、章八 城中游

　　事实证明，云瑾的决定是正确的。事实证明，千秋的侥幸是极其错误的。
　　之前云瑾住在她房里那几日，云瑾虽然也会偶尔捉弄她，但反正没有外人瞧见，也奈何她不得。但自从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面对他的多番挑逗，千秋自认脸皮不薄，也实在受不住。
　　她吃个果子，云瑾会就着她的手咬一口，自顾自地评价道：“味道不错。”她知道这个果子的味道是不错但是你能不能用自己的手拿呢？
　　她搬了个梯子爬到树上想取那些鲜艳的腊梅花浸酒，当她快要攀上去时某人轻功一跃休休几声就把满树的腊梅摘下来，衣摆摇动，树枝抖落点点雪花，他就这雪花从空飘落，趁得俊颜宛若仙人。
　　在后院里打扫的丫头瞧见了，纷纷红了脸。云瑾落地，忽地绽出一个夺目的微笑，语气温柔：“千秋，这种粗重活，以后告诉我，让我帮你做就是了。”
　　轻功好了不起啊，武功高了不起啊！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你不知道酿酒的过程只有自己亲力亲为才有成就感吗？要不然她吩咐下人去摘就得了何必自己脱下厚重锦裘顶着冷飕飕的寒风爬上来啊？功亏一篑了好吗？还有，你们这群下人面带桃花地盯着我做什么，这位真的不是你们的姑爷啊！
　　千秋快要咬碎银牙，一不注意身子重心倾斜，梯子架在树干上的一头滑动倾倒，千秋身子不稳地跌下来：“啊！”
　　这是第几次因那个祸害摔倒了？千秋暗叹自己跌下来时居然还能想着这个。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千秋还未反应过来，腰肢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紧接着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人从后头抱着她，柔顺的青丝披散拂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酥麻。
　　在戏子里见得多的狗血得要命的英雄救美，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千秋已经能感觉到周围丫鬟们眼冒红心了。
　　云瑾抱着她落地，手还没有放开，语气宠溺间带着指责：“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下回可真不能让你爬上爬下了。”
　　丫鬟们激动得只差没喊他三姑爷了。
　　千秋脸蛋通红地推开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嗯？”云瑾语调微微上挑，声音低沉撩人，“不做什么，我闲来无事，只想好好看着你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待在这里无聊得很，顺手逗逗你玩玩罢了。千秋深吸吐气，再吸气吐气，觉得胸口一阵闷气压不下去，快要爆发出来，偏生这话说得还让大家误以为云瑾只想与她好好相处。
　　云公子，咱能不闹了吗？
　　暗生闷气是毫无作用的，幸好云瑾也不是良心全无，在她爹娘面前仍是不敢造次的。不过阮夫人这几日瞧着云瑾一身正派，做事有礼有数，又十分会说话，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是满意的意味。
　　“云公子这几日待在府里可否习惯？”阮夫人客气问道。
　　云瑾顺水推舟提起了千秋：“习惯习惯。阮小姐的招待十分热情，云瑾很是荣幸。”
　　我哪里有热情了，热情的人是你吧！千秋皮笑容不笑：“云公子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就是了，不必征询我的意见。”你不用来找我了！
　　“怎好意思麻烦大家呢。”
　　那你就好意思麻烦我了？千秋暗地恼恨，仍是微笑：“不麻烦，不麻烦。”
　　阮老爷听不出两人的针锋相对，盛情招待云瑾：“云公子这几日都闷在府里，可想出去一逛？安锦地方虽小，却四周环绕山水，有好些地方风景不错。”
　　阮夫人顿时也想起来，热情道：“是啊，若是云公子有兴趣，不如让千秋陪你到城内游玩如何？”
　　“这……”云瑾看似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千秋姑娘了呢？”
　　“唉。”阮夫人一摊手，“你方才不是听千秋说了吗，她说不麻烦，不麻烦。”
　　“……”我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啊。娘亲，你还是我的亲娘吗？
　　云瑾淡淡一笑：“那就谢过千秋姑娘了。”
　　“……”
　　在娘亲半是要求半是胁迫之下，千秋忸忸怩怩地带着云瑾出府了。算起日子，云瑾来到这安锦城也有小半个月了，但出城一逛还是第一次。
　　午后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千秋快步行在前面，问：“你想要去哪？”
　　“千秋去哪，我就去哪。”云瑾答得面不改色。
　　“……行了现在身边没旁人了你还给我演什么演。”千秋已经提不起要捏死他的冲动了。
　　“噗嗤。”云瑾忍不住轻笑，“千秋觉得我是在演？”
　　千秋翻白眼：“不然呢？要我以为你当真喜欢我，在温柔地宠爱我？”
　　云瑾一眨双眸，顿时深邃漂亮的眸子闪出些微认真的光芒：“说不定，是真的呢？”
　　“你……”千秋刚要反驳，对上他那双眼眸尾音却倏然消失。那眸子如黑色深渊吸引人入坠，暗藏不明的意味让千秋心下一跳，呆呆地反驳不出话来。
　　云瑾侧过脸，投向晴朗无云的蓝空：“这安锦城我人生地不熟的，不跟着你走我要去哪？”
　　“……”原来他回的是上一句，这人的嘴巴真是完全信不得。
　　城东城北多是院宅之地，城南是烟花商业之地，倒是城西被敏疏江横穿而过，那处碧波荡漾，岸边树木成荫，若是逢春，还能开出朵朵娇花来，当真美不胜收。
　　通往敏疏江的街道两旁种着许多花花草草，哪怕是隆冬时节依然有常青绿树相伴。千秋和云瑾一路行来，三三两两的行人皆偷偷地打量着云瑾，也是，安锦一方小城何时来了个这么个俊美绝伦的贵气公子，常人皆是有好奇之心的。甚至几个胆子大一些的也认得千秋的会与她打声招呼，不过千秋无暇跟他们闲话家常，皆是点头而过。
　　两人挨到城西时路人也渐行渐多起来，千秋见注目礼越发增多，只得与云瑾解释道：“城西风景秀丽，有许多亭台楼阁，旁日多是文人雅客来此地吟诗作对。前方不远处乃是安锦最大的佛庙，哪怕不是什么节日也多得是人到那里烧香拜佛祈福一番。”
　　云瑾对那些惊艳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一路上来表情淡淡，直到千秋主动与他搭话才饶有兴致地道：“千秋想要去祈福么？顺道也帮我祈了吧。”
　　“要去你自己去！”千秋没好气地道，脚下倒没有停下来，还是把云瑾带到了佛庙。
　　佛堂前有数级阶梯，大门外摆置着一个青铜巨鼎，远处望去还能看见鼎内香火飘渺。明明是午后在家里头安歇的时辰，佛庙却依然热闹非常，处处皆能见着人，或是去摊口去算卦、或是燃香拜佛，或是到佛堂祈福、或是到石梯旁的大榕树下挂红线定姻缘……
　　佛堂前的那棵大榕树被安锦的百姓称为姻缘树，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至今主干粗壮得要两个人合手才能抱住，旁枝朝四方延展，枝头枝繁叶茂，小枝桠上挂着许多红色纸条，清风拂来红丝飘荡，让人瞧着心里生出一片柔软。
　　祈一人相伴一世，从此祸福相依，携手白头。人世最美最动人的温情不就是如此。
　　千秋望着姻缘树，心中也是一动，正要与云瑾解释这姻缘树的由头，却忽然感到许多求姻缘的妙龄少女一脸羡慕地看着她，还带着惊艳与痴迷的目光偷偷瞧着云瑾。
　　千秋心里头顿时闷闷的，云瑾依然是一派安然地在她身旁站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站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清朗贵气，俊美精致的脸孔往那一放，紧紧地吸引人的目光。
　　“不仅是个祸害，还是个祸水啊祸水。”千秋小声道。
　　云瑾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唇角微弯正要调笑几番，一个莫约十来岁的小丫头红着脸，手臂还挂着一个篮子朝他们走来：“公子，阮小姐……你们是来求姻缘的么，我这儿有姻缘纸，还有上好的红绳，保证挂上去不会掉的。”
　　“唉，我……”千秋第一反应就要拒绝，但被云瑾先行打断了，“千秋，你要求姻缘么？”
　　还不等千秋反应，云瑾已经对那小丫头道：“那就来两张姻缘纸吧。”
　　“是。”小丫头脸色有些兴奋，连连从篮子里拿出两张姻缘纸来，还附带两条红绳。
　　千秋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云瑾在一旁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付银子啊。”
　　“什么？”你真的要求姻缘吗？千秋还是反应不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云瑾认真解释：“我身上没带银子，千秋不要这么小气这些小钱都要与我计较。”
　　谁问你这个了！千秋愤愤地掏钱。
　　姻缘纸是买下了，接下来就要到姻缘树下借笔写，再付些银子叫人帮忙挂上去。千秋本是那么打算的，却见云瑾手里拿着姻缘纸瞧了一会儿，忽地一笑，千秋还未看清他笑是何意，就见他纵身一跃眨眼便跃上姻缘树枝头，轻功使得出神入化，鬼魅般的身姿根本让人瞧不清楚，很快他就攀上了榕树最顶处。
　　他这么一招使出，在场本做着其他事情的人也朝他看来，如此绝顶的轻功当真世间少有，而且使出者还是那么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
　　日头正照，他逆着光线教人瞧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黑袍随风鼓动，挺拔的身姿如光芒璀璨的出世宝剑，一身清朗的气质让人不舍移开视线。只见他微微俯下身子，慢慢地将红绳与姻缘纸一同绑在最高的那条树枝上，那动作仿若最为虔诚的信徒。
　　知晓发生何时的人都不由得羡慕地看着千秋，甚至有人已经小声议论了。
　　“阮家三小姐真是好福气，哪里寻得这么个俊美无双武功高强又痴情的少年郎啊。”
　　“可不是，怪不得她和赫公子的姻缘没成呢。”
　　“上回她不是在南雁楼前光明正大地表示了对赫公子不屑一顾，说白了也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有小心眼本来就喜欢赫公子这回却嫉妒的姑娘撇唇了。
　　“可别说，这个黑衣公子看上去不知比赫公子好了多少倍，相貌、气质、还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要我也喜欢这个黑衣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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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好像没有听见这些非议似的，只素手不禁悄悄握紧，指甲刺得掌心有些发疼。
　　云瑾完了事，轻松地从姻缘树顶端跃下来，语带笑意地对千秋道：“走吧。”
　　千秋应了声，没等他上来就独自转身先行。云瑾动作时那一瞬的慌乱、心悸完全骗不了自己，但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瑾他，什么都没求。作戏逗弄她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高挂在榕树顶端的红纸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