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千秋》小宁幽灵

10、章七 登堂门

　　阮府大厅。
　　阮老爷并不喜欢花销，是以阮府清简得很，完全不似城内第一酒庄的乡绅府邸。厅内只摆了几张红木桌椅，配上两三个陶瓷花瓶，便一无所有了。
　　阮老爷阮夫人皆不在，苏念作为主人，与阮晴一同坐在上座，千秋与云瑾并排坐在西边。苏念招来两个丫头沏茶，丫头行至云瑾身边时，脸色发红，双手发抖，一不下心就斟出来。
　　“啊，公子，对不住，对不住……”那丫头满脸通红，羞愧难容。
　　云瑾神色自若地拂袖请她退下。苏念缓和道：“云兄见笑了。”
　　“无事。”云瑾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
　　千秋小声碎碎念：“真是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
　　云瑾给千秋斟了一杯：“嗯？千秋，你说什么？”
　　“没有，我哪有说什么。”千秋连忙道，为了掩饰紧张端起他斟好的茶就喝，茶是刚沏好的，水温未曾凉下，入口都是滚烫的，烫得千秋一把把茶喷出来，“啊，烫死我了！”
　　随手把茶杯放下，没有放稳，茶水从杯内倒出沾到她的手，顿时白皙手背红了一片：“啊！”千秋连连把手缩回去。
　　她手忙脚乱，就像戏里演着的活宝，厅内的人都不由得失笑，方才那羞愧的小丫头此刻也是拼命忍住笑意。
　　反倒是云瑾眉眼淡淡，还贴心地把茶杯扶起，语带指责：“你啊，总是毛手毛脚的，怎么不小心些。”
　　还不是你害的！千秋扬眉瞪他，祸害，真是个大祸害！
　　阮晴毫不客气：“呀，千秋，你也有今天，整日说我毛手毛脚，这回被他人说了去吧！”
　　“你还是我的亲姐姐吗？”怎么妹妹被人欺负你还那么开心！
　　“我还真想不是。”
　　“姐夫……”千秋怨念地把目光投向自家英明神武的姐夫大人。
　　苏念捧茶喝了一口，仍是那句：“云兄见笑了。”
　　云瑾扬眉：“无事，反正这几日我也习惯了。”习惯你个头啊习惯！千秋想咬断他的喉咙。
　　“这几日云兄都住在千秋那里？”苏念总算切入正题，千秋心下一凛，不待云瑾回答就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是今天才认识这个人！姐夫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云瑾置杯淡淡道：“苏兄，对不住，这是我与千秋的私事，实在不便相告。”他看向千秋，目光似是透出水来，“我亦不想坏了千秋的名节。”
　　……其实你这话说得和坏了我的名节没有什么分别了。千秋快要气昏过去，无力瘫倒在椅子上。偏偏云瑾还要演，语气担忧得很：“千秋，你不要紧吧？是不是昨夜闹得太晚，身子乏了？都怪我不好。”
　　昨夜……太晚……身子……丫头们听得脸都红了。听听，多么让人浮现联翩的话语，云瑾说得一脸正直，眼神恰到好处的担忧，偏偏千秋还无法反驳！
　　她哭丧道：“云公子，云大爷，云官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不要这样折腾我了。”云瑾今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病啊，他以前可不是恶趣味得那么厉害。
　　“千秋怎么这么说，我哪里舍得折腾你呢？”这音调一转，语气里透着委屈。还真像千秋误会伤害了他一样。阮晴见妹妹被逗弄至此，很不客气地发笑。
　　苏念咳了两声，打断他们的“表演”，说道：“云兄此番行径，倒让我想起一人。不知君兄近来可好？”
　　其实苏念先前与云瑾并不认识，他们会知道彼此，皆是因为那个君兄。之前千秋感觉也是对的，云瑾方才那般行径确实超出了他平日所为，其实不过是云瑾模仿君兄平日的性子，让苏念知晓他与君兄感情非同一般，让他卸下心防，能够尽力帮他。
　　苏念明白他的意思，目的达到，云瑾放过千秋，虽然逗弄她确实有趣。唔，他也算明白君兄为何如此喜欢逗弄他人了。
　　“他近些日子都在东楚游历，不知何等的风流快活。”
　　“若是云兄改日能见到他，替我向他问好。”
　　“这是自然。”
　　话题回到正轨，两人随口闲聊几番。阮晴听不出，千秋却能听出有些话语是他们在暗示着什么，云瑾和姐夫果然早就认识，不过坐在此间却被隔断在话题之外，千秋心里头有些不爽。
　　云瑾确实不是坏人，也没来加害于他们家，甚至于姐夫关系不错。这应该是最好的接过了，千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在郁闷些什么。
　　正是相谈甚欢之际，阮夫人从外头回到府内，直奔大厅行来。还没进屋就念叨道：“我听人说千秋这丫头给我带了个女婿回来了，在哪来着，快让我瞧瞧。”
　　完了，居然是娘亲。千秋面如土色。大厅内的一群小辈纷纷站起身，苏念率先问好：“娘。”然后像阮夫人介绍，“这是我的故友，云瑾。”
　　云瑾也点头致意：“阮夫人安好。”
　　云瑾一发声，阮夫人就把视线移至他身上。这么一瞧，阮夫人心里暗自吃惊，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能生得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当然皮相之美只是表象，最难得的是云瑾身上的气质，清朗如松，又隐隐透着华贵之气。
　　苏念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的品行能力清楚不过，但云瑾与苏念不一样，他比苏念还要年轻几岁，透出来的气势就不比苏念弱，更何况身上怎么也抹不掉的贵气。
　　这云瑾……比苏念还要了不得。
　　阮夫人瞧着很是满意，同时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了不得是了不得，但越了不得的人物越是危险，自己的小女儿怎么招架得住。不过这小女儿向来无人能管束，潇洒自在，让一个人制她也好。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阮夫人打量了云瑾好一会儿，笑眯眯地口道：“你就是下人们认定的我们家的三姑爷？”
　　“娘！”千秋脸皮再厚，这回当着云瑾的面说什么婚嫁之事，也是不满。况且她和云瑾根本就没什么。
　　云瑾逗弄千秋刚才也逗弄够了本，此番再伪装下去怕是圆不回来了，只得恭声解释：“夫人，方才我与阮小姐只是玩笑话，我与阮小姐只是朋友。”
　　玩笑？玩笑的话自家小女儿怎么如此着急？阮夫人表面上表情淡淡：“哦？方才我听闻你从千秋屋内出来。”
　　这话问得犀利，幸好云瑾早有准备，编故事编得更真的一样：“我今日前来本打算找苏兄一聚，一时急切就硬闯了府。正好被早起的阮小姐看见，起了一番争执，我本着君子不欺弱女子的箴言并没有打算与她打斗，不料阮小姐会些功夫，出其不意擒住了我，把我关进房内盘问，正好苏兄就在外头，我便趁机挣脱了出来……”
　　前因，过程，结果，说得滴水不漏，千秋虽是恼他，也不得不为他赞好。嗯，这名声她是保住了，不过丫头们失望的眼神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真的不是好男人、也不配当你们的姑爷好不好。
　　阮夫人见惯千秋演戏，云瑾说得的确很好，但是自家女儿自己了解，一见女儿的表情就知道云瑾所言未必是真相，但毕竟是外人，她无凭无据不好戳破，苏念她是信得过的，这个云瑾不坏就是了。
　　她略有些失望地道：“唉，那真是太可惜了，千秋这丫头的婚事我也操心许久了……”
　　“夫人。”云瑾毕恭毕敬，“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这些东西，不必强求。”
　　“是啊。”阮夫人意味深长地一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以后也管不了这个丫头了。”
　　“娘亲。”千秋拉着阮夫人的手撒娇，“你乱说什么呢，你当然管得了我。”
　　“呵呵。”阮夫人淡淡一笑，并不多话，“快至春节，酒庄里忙，老头子今日不回来吃饭了。云公子若是不嫌弃，今日便留在阮府一起吃顿午饭罢。”
　　云瑾并不忸怩：“多谢夫人。”
　　只是阮夫人那些话怎么看都是别有意味。不过，云瑾心里微微发涩，昨日千秋靠在他怀里，他望着怀中的容颜思考了一夜。他向来聪明，知晓自己的心思翻动是因为他的心动。他极少独自出来闯荡世间，往日遇到的女子要不是他的属下对他尊敬就是无端爱慕他的容貌鉴于他的身份而远远观望。
　　这几日与千秋的相处，她的洒脱她的不羁融入他的心间，哪怕是偶尔地逗弄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能让他心情甚好。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他有些贪念。只是生来便有许多职责所在，又怎么能够贪念尘世的温暖。
　　只是，有些心动……所以，昨夜不过是一场醉梦罢了。
　　来者是客，为了招待来客，阮夫人特地吩咐厨子今日做得丰盛些，然后让云瑾多尝尝菜色。热情的款待，云瑾不好推辞，一顿饭食下来，胃都是胀胀的。真是许久未曾尝过这般饱的滋味了。
　　阮夫人关切地问：“云公子远道前来，不知可否找好了住处。苏念这孩子这几日许是住在我们这里，不如你也一道来我家住下如何？”
　　什么？这家伙还要赖在他们家？千秋心里顿时很是微妙，倒不是巴不得他离去，只是本以为会走的人却留了下来，千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云瑾算是在给大家公开了，必然是不能再在她的闺房里打地铺。以后在府里见面也会有旁人，这样一来相处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熟稔，千秋一想就觉得很不自在。她不得不承认，云瑾确实比她会演得多，保不准接下来怎么捉弄她呢。
　　云瑾状似为难：“这样不会太打扰夫人吗？”
　　“不会不会。”阮夫人很客气。
　　“反正也是住几日。”苏念夹了一只鸡腿送到阮晴碗里，“云兄，你随我回县府，说不定总会有无关人士前来打扰。”
　　云瑾眯了眯眼眸，终是点头：“那就打扰夫人了。”
　　“云公子不用那么客气。”
　　瞧见千秋变得极差的面色，云瑾心情有些愉悦。唔，再逗弄这只小猫几天的感觉，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