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乾卦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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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起了。”烛衣声音不大不小，伏在牡丹枕上的女人便权当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赖床。
烛衣看看天色，临近午时，诗会已经过了。素馨无论早睡或晚睡，结果都一样，不贪睡到日中是不肯起的。兔哥以前由着她，说是身体虚，多睡些无妨，烛衣倒认为这只是在纵容她搞坏自己身体。她坐在床头看看自己的脚趾等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要叫素馨起床。
未时五刻，两人出门。
候在门外的山童领了两人往水玉厅走，舞会已经举行到一半，仙人们都聚集那儿，回廊上只有捧菜捧茶的道童，举止拘礼，行色匆匆。
素馨一直觉得奇怪，想了好久终于顿悟：“烛衣！你的裙子呢？”
“哦，不方便，先换过来。”
“没有裙子参加什么舞会？回去换。”
“我不跳。”
“大人？”山童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跳穿着去看看也要，难得来一次。”
“不需要。”
烛衣心虚，低头往前走。
那套鸾纹宝珠衣被七零八落地埋在滴水观音泥里，烛衣失眠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把整只鸟（凤凰）都撕碎了，大半个晚上，她都捧着碎布犹豫藏哪里最安全，直到月光照到案几上开得青葱翠绿的滴水观音。
水玉厅名副其实是使用水玉为主体装饰的大厅，配上日央时分斜入的太阳，厅内被照得玲珑剔透，和仙人们飘渺衣裙相映生辉。
素馨她们甫一入厅，近门口处有两三仙女便聚集过来了。
“素馨姑娘，许久未见，气色倒红润些了。”云华笑称道：“咦，这是……”
“云华夫人，好久不见，啊，这是小女的侍童。”
素馨本想说烛衣是她义女，但总觉得说不出口。
“不知傅圣君最近如何。听闻她年前平定了西北狐族余孽，大受父王嘉奖呢。”
云华夫人，王母第二十三女，太真王夫人之妹也，名瑶姬，受徊风混合万景练神飞化之道。
“义姐为天界尽忠尽责自是应该，她出外巡宫仍未回来。”
“是吗？我原想托她替我打听一件事呢。”
“义姐公务繁忙，夫人若有急事，小女也可代劳分忧。”
“倒不必，姑娘好意心领了。”
这云华夫人，算是王母众多女儿中对素馨尚规矩的，自然，在有事相求的时候特别礼貌。左边正打量烛衣的那个可是典型的仙女形象代表，外貌端正气质飘逸出口尖酸刻薄句句带刺。
“素馨姑娘难得来一次，与奴家切磋一番如何？”见小妹问完话，一旁端正站着的清娥夫人收回打量烛衣的目光，盈盈地朝素馨致意。
素馨笑了笑，真是最毒妇人心，和她切磋舞艺？是诚心想自己出丑吧。
“清娥夫人……这恐怕有所不妥。”
“有何不妥。哎呀，素馨姑娘真是不小心呢。也对，狐族女子的狐媚很难消受吧。”清娥夫人瞄了瞄烛衣意有所指，周围的仙女都窃窃捂着嘴笑。
素馨被她窒一下，脸红道：“清娥夫人哪里的话。”
“姑娘你可不够诚实了。”清娥夫人依旧是盈盈恍若明月一样的笑意，特意提高音量：“留一个狐族侍童在身边寸步不离，除了那事还有什么？谁不知道狐族之人现在除了造反贼子就是烟花玩物。这狐族女子虽年幼，姿色不错。”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也只有这帮仙女了。
“说起狐族来裴仙君一事想必夫人略有耳闻。”
“你这只是道听途说之事，自然作不得真。”
“那小女之事难道就证据确凿可以肆意宣谈了吗？”
“牙尖嘴利。”清娥夫人讲话轻轻柔柔，望着她像娇嗔一样：“不愿与我共舞就罢，贫嘴什么。”
素馨觉得烦闷，虽然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但推应起来还是会心生不耐。仙女又不是孟金狮，不能找二姐打她一顿了事。
“夫人如果只是想找人共舞的话，在下奉陪可好？”烛衣看见素馨皱眉，而这群仙女又一副你不给我得逞我就不让你快活的架势，她心下有主意，干脆向前一步，弯下腰行礼。
清娥夫人眼睛都不转只是挑了挑眉毛：“区区侍童也想和我共舞？”
“虽为侍童，自认舞技不浅。”
“呵，有意思。既然你自问舞技无敌，不如就将舞台让你了，你独舞一曲如何？”
“承让。”
烛衣说罢，竟然真的就穿着那身葬礼装昂首挺胸地去了，素馨皱着眉毛对清娥夫人说：“夫人莫要太过分。”
“倒是少见你蹙眉生闷气的模样。”清娥不当回事，坐在素馨身边扇扇子说凉薄话：“她很重要？”
乐师想给她配乐，被烛衣阻止了。她背过身，解开外衫一半扣子，露出白色里衣和小截锁骨，接着她把头发散下来。
“低俗。”清娥夫人低声说，眼角瞄素馨的反应。
这的确是未曾见过的舞步，动作十分缓慢，没有任何技巧上的华彩，甚至连稚儿都可以模仿的动作。
但神奇的是，场中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能离开烛衣，紧紧地黏住。她抬手，袖子和衣襟滑下，露出里衣和手肘，她仰头，头发倦怠地滑到脸旁，露出她猫咪一样慵懒的眼睛。
舞到一半，曲子还没哼完，戛然而止，烛衣突然停下舞蹈，整理衣裳和头发，一脸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走下玉石搭建的台子。众仙窃窃私语，刚才台上女人所具有的魅惑而矜傲的气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眼下的女人冷淡得像一面墙。
“果然舞艺非凡。”
清娥夫人抬起手掌轻拍，客套几句，难得没有穷追不舍就离开了。
素馨帮烛衣把头发重新盘起来，冰凉的手指在烛衣头皮上滑动烛衣觉得舒服。
“你会跳舞？”素馨问她。
“狐族人天生就会。”烛衣回答。
“姐姐？”云华夫人看长姐一脸不对劲。
“瑶姬，我见过这舞。”
“那舞虽然古怪，但不至于令姐姐如此走神。怎么了？”
“那是东川舞。”
“狐君！狐君不是已经……难道说那个侍童——”
清娥夫人心不在焉地拈起一块橘瓣塞到蠢妹妹嘴里：“别嚷嚷。”她转头看素馨这只鬼正一脸温柔地替小狐狸精盘头发，多年未见她似乎又瘦了一些又虚弱了一些，母后答应给她解语楼的密匙，拖了几年结果又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只史前大狐狸精，谁都靠不住，靠不住。
舞会接近尾声，简单梳洗后就是汇集奇味珍馐的食会。
有南翁仙人自酿的米酒，不是传统的白色或黄色，不同人眼中便会有不同颜色，那酒喝起来有点像加了盐和大量糖的牛奶，口感不怎么好；有花仙们提供的百花露，与来自蟠桃园桃树集成的桃胶煮成糖水，兔哥一直想做这种糖水，但总是因为材料不好煮不出那种香味……烛衣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珍馐不感兴趣，她这个女孩好奇心小，平常欲念也小，倒是被各路散仙收集回来或真或假的玩意吸引了心神。
一个在散仙中颇有名的人妖在贩卖精灵，传说中在混沌年代已经灭绝的物种。
烛衣凑过去看，素馨拿着两碗蛇神果羹跟在身后。
“这是货真价实的精灵，俺从火山老妖手中抢过来的，给俺五百夜明珠俺就卖，最后一只哦，俺卖了就没喽！”
人群骚动，有人想买，有人说是不是假货，五百夜明珠可不是小数目。
素馨透过仙人们铺天盖地的缦纱和薄荷油一样刺鼻的香味中辨别笼中之物，那个小小爪子握在伏虎笼铁栏上，瞪着双眼瘦骨嶙峋的生物。素馨比不上傅老妖富可敌国。解语楼几十年敛下宝物不少，现金却有些短缺。
“把它买下来吧。”烛衣眼睛里难得闪烁着光芒。
这句话烛衣在整个食会中说了七次，最后一次被素馨拒绝了。食会结束后她们共买下疑似精灵一只，疑似远古女娲所用铜梳一把，疑似当年毒死神农的断肠草一把，疑似牛郎织女所佩戴的断玉两块，以及疑似百发百中杨广之箭的羽毛一根。
花销是……素馨并不想提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乾卦九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