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槿曦儿

14、决定了吧

　　堇瑟越想越觉得奇怪，四皇子之前的身子一直不好，于夺储的事情上也没什么呼声，怎么突然会有这番话呢？

　　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云苓见堇瑟呆呆的，就先回了正屋，见到四皇子正在剥雪橘。

　　“你真的确定就是她了，如果。”云苓在四皇子边上坐下，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他知道四皇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四皇子慢悠悠地放下雪橘，将炉子上的水壶提开加了些碳，又拿干净帕子擦干净手才重新拿起雪橘剥起来。

　　“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不会把不放心的人留在身边的。当初让父皇以为我病重把我接回宫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成亲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若当初指婚的是其他人，我定是有办法让她活不过今年的。但是指婚的是她，你知道她对于我并不仅仅是皇子妃。云苓，我相信她！”

　　云苓似有些气馁，“既然知道是她，当初你为什么不拒绝呢！她还那么小，你不觉得把她拉上我们这条船太，太残忍了吗？如果她将来知道。”

　　“她永远不会知道的！”四皇子的声调突然高了一些，长舒口气又低沉下来，“我需要她，我需要苏家。我会对她好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想的！”

　　“可是，你确定了吗？其实还有个法子的，咱们想个由头先把她远远送走，等到将来。”

　　“云苓，”四皇子迫不及待地打断云苓，像是在极力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本来也有此想法，但是你瞧，她韧劲强，表面糊涂，心底明亮，最重要的是她明白皇子妃身份的意义。她不是那种需要你藏着养的娇花，她需要的是和我一起面对风雨。昨天她敢拿手抓剑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这条路再难我也得带上她一起走。”

　　云苓知道事已至多说无用，恢复了正常神色道，“你决定了就好！只是这今后的路，她怕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咱们蛰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真正轻松过！”四皇子终于将雪橘剥完，果壳直接丢到炉子里。见堇瑟已经回来了，正愣在门口，忙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待她坐下后将手里的雪橘给她，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好些了没有？”

　　堇瑟勉强笑着摇了摇头，闷声吃起雪橘来。

　　云苓和四皇子又开始说起朝堂的事情，还有各个皇子的事情，宫里妃子们的动向等等，句句话不离今年的除夕宫宴那些人会怎么样怎么样。堇瑟越听越心惊，最后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打抖。

　　四皇子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关切道，“怎么啦？冷吗？”

　　堇瑟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掩饰道，“没，没事！我想起来了，你今天一大早不是就传了内务府管事来吗？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了，我先回去看看吧。”

　　四皇子似乎早料到堇瑟有此疏离反应，他当什么都没看见，语气仍是温柔得不得了，“也好，我陪你回去吧！”说完转向云苓，“我上次参加宫宴的时候母妃还在世，一晃眼都快十年了。今年的宫宴是我们成亲以来首次进宫，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云苓，咱们的事情就改天再说吧！”

　　云苓的脸色有丝不对劲，却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其实时间尚早，内务府的管事不可能这么早过来，堇瑟想先离开不过是被云苓和四皇子的对话吓到罢了。

　　想她虽说是出身在京城里的大家族，但因她娘卢氏去世得早，原本并不繁盛的卢家又散在全国各地，所以她和姥姥家几乎没任何联系。而她父亲这边是三代单传，家里并无侄子兄弟，她爹又对她娘一往情深，大半辈子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私生子了。堇瑟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在简简单单的环境中长大，自然是没经历过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她身边交往的如柳琴萱等都是出身于繁盛的大家族，成日里免不得要听些各房争宠陷害的事情，想起来也有那后怕。如今听四皇子和云苓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不少算计，可不就吓到她了么。

　　四皇子知道她这两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大，怕真吓坏了她，大约也出自于一丝私心，还是想着要解释点什么。

　　又走到竹林的位置，四皇子突然拉住堇瑟，“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了，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被我和云苓刚才说的事情吓到了？”

　　堇瑟本想说没有，但看到四皇子认真的表情，她又换做微微点了点头，急急地辩解道，“其实我也不算是被吓到，只是有些意外罢了。记得小时候，有次和琴萱溜出去玩，听说书先生说了个故事，说是乡下有个老头过河的时候淹死了，有船夫把那尸身拖到了岸上，传话让老头的三个儿子拿棺材去把他爹拉回来葬了。哪知那几兄弟一听说老头死了，并没急着去买棺材，而是商量说怎么分老头留下的财产，最后三兄弟甚至为争一只鸡打得头破血流的，置老头的尸身在河边鸟啄日晒。”

　　四皇子有丝不确定地道，“所以，你觉得那三兄弟坏透了？你怪他们吗？”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怪他们？”堇瑟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是骂那几兄弟，说不过一只鸡罢了，就让给其他兄弟又如何，难不成一只鸡还抵不过骨肉至亲。哪知琴萱笑话我，说我这话傻气人更傻，我能说出这番轻松的话不过是因为命好，家里就我这么一个，将来没人会跟我争房产。要是放到其他人家，今天可以争鸡，明天说不定就是金银，后天就是权势爵位了。”

　　“平常百姓家尚且为了一只鸡争得你死我活，这帝王家的腌臜事儿就更多了。刚才我和云苓说的话你是都听到了吧？”

　　“是，我听到了！”堇瑟深呼吸了几口，待不那么紧张了才道，“以我的出身，从来没想过能嫁给皇子，甚至是嫁进宗室也没想过。你说人的命运真的很神奇吧，哪儿知道我竟然就成了皇子妃了呢！刚成亲的时候只知道你病得很重，说句实话，我在花轿上还想着，你要是等不及拜堂就病死了，我这个皇子妃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四皇子动情地将堇瑟搂过去，“算，当然算，圣旨上白纸写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苏堇瑟这辈子不管怎么样都只能是我四皇子萧容藜的妻子。”

　　堇瑟羞涩地往外躲，“你这人，我在大婚的时候这么咒你，你不怪我吗？”

　　“不怪啊，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再说要不是你这喜冲的，我哪儿能好呢！”

　　“对了，你现在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啊？我刚才无意中听到你和定北侯提到什么蛰伏，还有布置什么的，你这病应该也不是像传说的那样严重吧？当初云苓既然发现了你的药有问题，当时你们肯定就已经悄悄找别的大夫瞧过了？”

　　“我的皇子妃就是聪明！”四皇子又强行赏了一个亲亲，笑道，“你的冲喜不过是让我好起来的由头罢了！我这次回京，自然是不打算再回漯河行宫的。大家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却不知 ‘无情最是帝王家’，我若是不自保，怕是早跟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作伴去了。”

　　停了下，四皇子认真道，“刚才我和云苓说的话也是真的，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想好了再回答。我问你，你是想一直留在我身边还是想让我先送你去别处？若是留在我身边，必定会见到很多你不愿意见到的事儿，甚至会身不由己地做出些违背本心的抉择。若我赢了，至极富贵就是你的，若我输了，你只怕也不会留下全尸。若是你害怕了，现在想离开，我可即刻安排送你去行宫。那样的话将来若我赢了，我接你回来，仍旧许你天下；若我败了，自然有人会送你离开，却只能许你一世富贵。不管你怎么选，你都是我萧容藜唯一的妻子。”

　　堇瑟想了想，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那些小姐妹，有的喜欢雍容华贵的牡丹，有的喜欢娇艳欲滴的海棠，我却独独喜欢木槿，因为她的枝蔓上会生出很多花苞，一朵花凋谢后，其他的花苞会不断地开，永远无穷尽。而且她的花朵用处还不少，不仅能做成美味佳肴，还能入药，有凉血止咳的作用。”

　　停了停，她又继续道，“ 刚听说要嫁给皇子的时候，其实我挺害怕的，我这人又笨又不是很漂亮，既不会说话又不能讨人喜欢，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耽误你的事儿。”

　　四皇子又不傻，自然是明白堇瑟这番话的意思。正因为明白，他更是心疼得不行，紧紧地搂住他的小妃子。

　　他的小妃子还那么小，他却仍是把她拉进这龌蹉的勾当里，真真是不应该。可是他等不了了，他容不得将来的事情有半点差错，所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的小妃子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他们将要面对的惊涛骇浪。

　　“我的木槿花，你只管好好地站在我身边就行，其他事情我来做。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好！”堇瑟点了点头，放心地将头靠在四皇子的胸口，似乎觉得没那么冷了。

　　生在皇家定然生不由己，自古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