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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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回去吧……哪有让您这样抛头露面的道理……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小姐，您就听素兮一句劝吧……小姐，小姐！”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穿着素色棉质连衣裙的丫鬟不住地劝着自家小姐，可惜半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任何成效，反倒是毓婉手里的报纸，很快就卖掉了大半。
也难怪，娇滴滴的小姑娘含着笑向你递过来一份报纸，温言软语地给你介绍这份从未听过的新报，价格也便宜，不过五个铜板。却说上头有什么街头巷尾的趣闻、有专给女子看的什么化妆术、给老人看的什么养生法、有简单易懂的“德先生”和“赛先生”……
得了，就是街角卖臭豆腐的老阿婆也可买一份回去让孙女读着听听，也算是赶回时髦啦！再不济，拿这报纸包包猪肉蔬菜什么的，也不亏。
毓婉倒不是面皮薄，才只找女子推销，实在是这份《周报》原就是将受众对准了老老少少的女人。
给男子看的报纸何其之多？她自认自己是决计争不过那些《申报》、《时报》、《中报》、《军政报》的。这些报纸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但虽然并不排斥女性买者，思维却全都是男性视角。还有那些写给特定人群的，诸如《新青年》、《电影报》、《戏剧报》、《中国儿童新报》等，却没有专门写给识字不多也对报纸没什么兴趣的普通家庭的女子。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看不见市场，报人们纵然有心也无力。毓婉自己都做好了把钱填大半进去的打算，暂时不求盈利，只求不要亏损太过，好歹试满三个月。如今第一期报纸已经卖了三天，人手不够都是请同学们帮忙吆喝的——
约稿的时候女孩子们都跃跃欲试，想看着自己的笔名印在报上。只是到了这一步，愿意帮忙的人便寥寥无几……都觉得这种行径有些丢人。外出游.行是进步的体现，大街上卖报算什么呢？若被人认出来，真是臊也臊死了！
毓婉也不强求，更不好叫隔壁班级的男同学帮忙（倒是有不少人听说了以后，主动表示自己的乐于助人），只是男生没女孩子细心，又大多是家里的少爷，三分钟热度，没得开初就把报纸的口碑弄砸了。实在不敢同意让他们帮忙。
于是最终也就那么几个女同学并原本的卖报小工，在大街小巷说得口干舌燥的地对着过路的行人推销新报。
而且那几个女同学也实在没能坚持多久。
“毓婉，快到中午了，再不回去，我姆妈都该等急了。”“毓婉，不好意思啊，我实在腿酸得受不了了，这卖报怎么是咱们女孩子该做的事嘛～”
“就是啊，我的嗓子都快哑了，报纸也没卖出去几份……”
她们或是面露焦躁或是直接出口抱怨，都没了早上的信誓旦旦。
“啊？你们都要走啊……那下午，你们还来吗？”雪梅跟着另外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站在毓婉右侧的路口处，见到好几个同学一块儿走过来，也跟着来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她们面面相觑，打起了退堂鼓。
毓婉看了看怀表，见指针已经快要指向了十一点。算算时间，从早上七点整到现在，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女孩子们确实也累了。见她们支支吾吾不肯应答，心知她们都是厌了，不愿再来,当下也就顺着给了个台阶：
“我卖得比较快，下午多站一会儿大概就能卖完了。你们本来就是好心帮我的忙，若是累着了，我得多惭愧呀。大家都回去吧，没关系的……”只字不提之前说好的“同甘共苦做出一番属于女子的事业”。
女同学们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互相道别后便匆匆离开了。
雪梅瞅着毓婉手里重新又被塞满的厚厚一大叠报纸，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因为生性胆小，声音轻，一上午也不过卖了十几份。不禁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也回去吧，雪梅，伯母还在家里等着你吃饭呢。”毓婉示意素兮接过雪梅手里的报纸。
“那你呢，毓婉？你不回去么？”
“我打算多留一会儿，快到中午了，行人倒是越来越多，兴许能卖得快些。”毓婉朝她笑笑：“好啦雪梅，你就乖乖回去吧，也不缺你这一个。”
雪梅秀气的面容因着自己帮不上好友的忙而露出几分羞涩来，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对了毓婉，我现在回家，下午能让我大哥出来帮我们！有他在，今天肯定就可以卖光报纸了。”
提起黎绍峰，毓婉反射性地心紧了紧，仿佛还能回忆起那一夜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还有子弹穿身的痛苦，迎来死亡时的难以置信……那个人，呵！
“不用啦……你不是说，你大哥最近心情不好，正在为什么事而苦恼着嘛，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毓婉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平常语气。
雪梅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走了几步却回过头来，再三强调自己吃过饭后会马上回来帮忙。
直到毓婉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她才笑着又转了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去——此处离黎家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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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也给我一份呗？”不知何时，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涎着脸凑了过来，简直像是故意等着其他女同学都走光了才过来似的。
其实他们穿得并不是不正经，手里也没拿什么武器，只是那种油腻猥琐的气质，情不自禁地就能让人联想到地痞流氓身上去。
毓婉瞥了他们一眼，没有把不喜摆在脸上：“不好意思，先生，这份报纸是给女子看的。”
三个男子中领头的那个嬉笑着摇头：“哎～报纸嘛，哥几个也都看过，哪有只准女人看不让男人看的道理？这女人本来就是让男人看的，何况是女人的报纸！大不了，你这些报，哥哥我全买了，省得你这大热天的还要在太阳底下站着……啧啧，瞧这小脸儿红的……”
毓婉的脸自然是被气红的。
“我家不缺钱，不卖！”她冷着脸道。
岂料这话直接让为首的那人撕破了脸，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眼珠子转了转，才对着战战兢兢要护在小姐面前的素兮喊：“什么？不卖？妈的这是不给哥几个面子啊！你们今儿个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说着就要动手去抢。
围观的人大多是妇孺，见他们凶神恶煞的，却也只说要买报——这种小事情，何必多管？
因此只是四下里散开，不曾想过去找巡警，至多也只是劝了毓婉一句。
毓婉不怨人情冷漠，也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天真。
现在说是要“买报”，等下若是趁乱动手动脚的，她们两个弱女子岂不是吃定了亏？只是，若要她将自己的心血轻易拱手让人，也是不可能的！
素兮护着手里的一叠报纸，开始与那为首的男子拉扯，眼见另两个人面露不耐也要上前，连忙将素兮带了出来，又将她腰间收钱找钱的布袋子打开，用力往那三人眼前一抛……
零零碎碎的纸币纷纷扬扬，更多的还是脏兮兮的铜板，顷刻间落了满地。
钱，钱！过路的人群先是愣了一瞬，随着第一个人开始弯腰，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挤在一处疯抢……谁捡到就是谁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挤得那三人一脸焦躁，苦于身上没有带利器，都恐吓不住人群，唯一能做的就是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踹几下身边的人。
但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人物离自己越走越远……甚至，其中有两个人自己也想先捡了钱再说。
“小姐，咱们是去巡捕房吗？”素兮也给吓得出了一头汗，傻乎乎地问正急步要离开的毓婉。
“不，我们先回家，巡捕房不会管这种事情。”
“可是我们……”素兮实在不甘心自家小姐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但话还没说完，却听身后传出了新的动静。
“都不许动！”十几个拿着枪和警棍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这个地方。普通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胆小的早已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
原先那三个地痞流氓还狂着呢，到底只是欺软怕硬的主，瞧见这一身身威风凛凛的装束和荷枪实弹，立即就生了畏惧之心：
“这，这跟我们几个没关系啊……我们就是想买份报纸……”
“是啊是啊，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另外两人纷纷附和道。
可惜眼前的男子无动于衷：“聚众闹事，压下去。”
很快便有手下去拉那三人，为首的急了——进了监牢，还是黑鹰周霆琛亲口说的，那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这一急，话想也不想地便倒了出来：“冤枉啊，是周老爷让我们……”
跟在身后的大头小胖立即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扰乱视听，罪加一等。”他深邃的眸子染上了薄怒。
三人很快被拖进了车里，车子发动，往巡捕房开。
留下二三十个刚才在地上抢钱的普通老百姓，或站或蹲或跪地等在原地。胆小的有，惭愧地不敢去看毓婉这个“失主”，也有胆大厚脸皮的，仗着“法不责众”，自己又是擦边球，居然还在偷偷抠着落在缝隙里的铜板。
周霆琛看在眼里就皱了眉。
毓婉心下安然，抱紧了手里的报纸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露出恬静的笑容。
素兮也板着清秀的脸蛋跟着小姐身后走，等到见了昔日仇人，今日恩人的脸，心情着实复杂。
作者有话说第6章 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