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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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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他醒来。
眼睛恢复了神采。
却腻着不起身。
荔枝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抽身,让他摔到垫子上。
“外面一切可好?你一定随身要带些人。这样很危险。”她背对他道,又说:“等到安全了再看母妃也可的。”
听到她那俩字,李重泉顿时蹙眉,一口怨气一直堵到心口。
一时却不知如何说起。
那种悲凉袭上身来,总令他眼中生出水汽。
他推门欲出。
却被她一把拦住:“阿满,你去叫左右卫来。”阿满去了。
他红了眼睛。一把搂进怀里,耳际的摩挲亲吻,像是烤热的炙石。直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想不到她也会像小孩子样咬人。
他眼睛红着,又是落泪又是神志不清的样子令她害怕。不,不,她感觉很别扭。
她关了门的工夫,又被他缠住,他不怕她咬,额上流着汗,直到她不再咬。但是看着她眼泪流出来。
荔枝只是站在那里。因为看到他的样子而局促、退后。
她用手撑着身子,长出一口气。声音微凉的镇定:“我30岁了,是你的母妃。”
李重泉笑了。随即,他的声音在昏暗的烛光里暗哑地响起:“什么母妃,我不认!我的母亲是池城。你不过是养育过我,可是关山亦是你名义上的儿子,不对吗?那你为什么嫁给他?!我从小依恋你,喜欢你,若不是你,我几乎被父汗忘记,哪里会成为你的义子,连义子都差点不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怕什么?荔枝!”
荔枝道:“那是感激……”
“不!”李重泉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是你眼里的小孩子,我懂得它是什么,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荔枝推开他,要往内室走,被他反手拉近:“你为什么不敢站在这里,你怕我?如今这里都是我的地方,你要逃到哪里去?”
“你的孩子没了,他若是爱你,怎会视而不见不了了之。你这不是受人欺负吗?我已经长大,可以保护你,荔枝!我不会再让别人接近你,伤害你……十年前得知你和他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你仗着我没有长大,一直伤害我,你何曾管过那样一个小孩子如何想,如何痛苦,我一直觉得你背叛我……”
荔枝皱眉。以手推他,竟纹丝不动。面对这样一个像是她陪伴着长大的男人,她简直无法可想,索性静了,不说不动,修养精神。
李重泉会错了意,竟欺身上前,荔枝惊恐的眼神伤到了他。
他紧紧攥紧了手,拊着她的前襟,突然觉得无力。
有人敲门。
荔枝起身开门。
李重泉目不斜视,跟着左右卫出去。
荔枝使了眼色,阿满便也远远跟着。
为什么见到她,仍然那样无法自控,心仿佛揪成了一团,那根细细的引线,就牵在她凉薄疏离的手中。
为她改变命运,谋划至此,手染鲜血,不再清白,她可曾明白,可曾感动?!
除了她和妹妹青青,他几没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他可曾得到过什么?!
若你知道,他真正所渴望的!
荔枝!荔枝!
在我的心里,你永不会老,你永远是十六岁我见你时候的样子,发带飘飘,眉眼温柔,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你知道,你失去那个孩子,我替你愤怒,又暗暗松口气,那是你和他的孩子,我嫉妒!
知道那人不了了之,我喜怒参半,喜的是他不爱你,我又多了一层胜算;怒的是,他当年不容于我,今日,又伤害我至爱的人。
还是大殿。陪他几次听那首出塞曲,她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竟听出几分悲愁。
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荔枝听懂了,她侧首看重泉深湛无波的眼眸,努力笑道:“你是那里面唱的英雄。”李重泉眸子定定看她:“出塞曲里的所有,都是你。没有别的。”
荔枝垂首继续看。
李重泉的手覆着她的,十指交握。有时候,李重泉觉得,她似乎还小。她发带飘飘的年岁,仿佛才刚刚过完。
荔枝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她已经拂手而去过多次,除非……除非离开这宫中。
如今这位大汗喜欢自己当年的母妃,在这大夏人看来,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从大周一路走来的她,那毕竟是可怕的。
当初的关山,也不过是用了男人惯用的手段。而且他们究竟年岁相近。
尽管她那时候是需要一个男人,但是她还并没有想好要和他在一起。从来她的命运,只是随波逐流,只因为她不想太费力。她不愿意面对和关山对抗也许不妙的结果。她想,等到他厌倦了,自己自会达到目的。最后她等到了那个她也许意料中的结果。
他在祸乱中那样突然地死去,她却感到不忍,甚至伤怀。
那是一个简单的男人。他没有大错,也许,也许还是多少因为她,,才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如果不是她,也许他还活得好好,做着这天下的大汗。
她从此吃斋念佛。以虔诚祈福,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甚至不再吃荤腥,一改自己从来无肉不欢的习惯。开始的时候也特别的难为,但是后来也便习惯了。
李重泉初初也是诧异。
荔枝便道:“和别的无关。只是告慰他在天之灵,希望他安息。”她的语气是那样和婉柔缓,他倒不说好什么。但他还是道:“那你也不必一定要改了饮食。你一向爱吃荤腥,何必苦了自己。”
荔枝听他语气硬是像平辈了,便不说话。只微微摇头。
看着她静默走掉。
李重泉久久站在那里。无边的寂寞笼罩了他。
他喉结动一下,咽下一口悲怆的气息。
他竟是没有办法。
这几日朝堂之上,棘手的事务颇多。
可是他想不到,连这唯一可能的安慰,也如此遥不可及。
隔日他再来的时候,荔枝索性厚了脸皮,如常倚在榻上翻着画册。
心却不在画上,他在令她不自在。
心下有点发恼,怎么自从他坐上皇帝的位子,原本那个乖巧的少年就不见了。
他是她看着长大的啊,她觉得想都不敢想的。
匪夷所思。
他今日倒是乖觉,下人说有点事情,他听了半天后倒是急匆匆走了。
她放了心。
轻轻松松在木桶里泡了许久,看见窗外的叶子落下来,又有点发愁,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再次出宫吗?那旧日的山林虽美……住在里面却不那么妙,日子又那样困窘。
许久也没有头绪。
晕晕地从里间出来,轻薄的宽袍,不知觉发梢滴着水滴。
却见他在外面,不由顿住脚:“重泉你还没回去?”
他却陷在一个绮念里,看她宽袍鼓荡、楚楚动人,不由想近身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