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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北疆远离中原,风沙粗粝,时常看旷野茫茫,偶尔市集中见异族服饰的百姓,几乎有再世为人的悲凉之感。
      北地寂寞如草疯长,边地不时的争斗厮杀更使生活变得简单。少了中原的花红酒绿,笙歌宴宴,他的性子变得越发沉实。北疆的烈阳晒去了他的白皙,暴烈的风沙使他从内到外变得刚强粗粝,而茫茫无际的大漠荒野更给了他初生的野心和野性,他不再是那个内敛依恋的少年,时时在荒野策马扬尘,那颗紧紧蜷缩、使他疼痛到眉目不展的心渐渐舒展。
      只因他依恋的这个女人身份特殊,所以注定他的这场爱恋如此辛苦,或许,穷尽这一生亦无可能,每念及此,身心痛楚,炽若焚身。
      他细细想一切的路径。皇兄关山性情乖戾,要想将那人从宫中接出已万不可能,更况结为夫妻之念。
      若生其他事端,只怕那关山也只是将那人软禁,不得步出宫禁,此路亦是不通。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线光亮透了进来。
      此时已是他来北疆半年之后,四镇都知兵马使王翦初露反意,欲将李重泉除去,联合几路兵马及在宫中安插的眼线,起兵造反。
      举起逆旗,在大夏历代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大夏民风彪悍,历来皇族之中争位杀伐不断。在元信大汗恩威并施的治下,也只是太平了那么几年而已。
      李重泉权衡利弊,将王翦这边的兵力和宫中情况再三衡量,以自己皇弟所知一些内情,向王翦提出几条建议,劝他时机未成熟之际应韬光养晦才可积蓄力量,表示自己效忠的姿态和自己事成后想达到的愿望,王翦意外之余,素知大夏王族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罅隙之大,又想得了此人对宫中了解又多了一层胜算,而此人又少年心性,所愿不过在一女人,便大喜允了。
      李重泉终于看到一线希望,从那时便跟在王翦身边,夙兴夜寐、图谋大业,他善于听取好的建议,有容人之量,不贪图钱财,很快便在王翦身边树立威信,有了一帮子兄弟。
      在边境,他跟从每次行军作战,渐渐自己用兵筹划,临敌应变,都能做得很确当。
      而他冷眼旁观,知道这王翦贪钱好利,所联合兵力并不坚实可靠,便注意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在王翦面前则恭谨侍奉、投其所好。
      时机终于成熟。
      此次来到宫中,这一场为他们庆贺大功的夜宴,便是关山的死期。

      斧声烛影,火光爆起,帐外乱成一片。
      李重泉“噗”地吹灭灯花。
      帐门口人影一闪,楚江进来:“王翦已经得手。”
      原来宫中大宴的当夜,王翦带人入帐,毫不费力便同帐中亲信黄胖里应外合,宰了醉入梦乡的关山大汗。一伙人又胡乱杀人,大汗身边的人几无一幸免。
      跟从大汗的北院枢密使隆恽慌乱中在周边帐中躲藏,和李重泉帐外值班的人碰到,看到李重泉才挥泪道:“王翦谋逆,现下大汗怕已命丧他手。王翦凶暴残忍,若自立为帝,只怕百姓遭殃。现在我想联系王族最有威望的人来平镇局面,你可愿与我同去?”
      李重泉道:“时机紧迫,只怕你还未找到,已经身遭横死。”隆恽一愣的工夫,他道:“若你愿助我,我这便出去。皇兄身死,我岂能袖手旁观。”
      隆恽蒙在鼓里,只突然觉得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王子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他在慌乱中直点头,忙去联络其他王族。
      李重泉临时召集了部众和王翦相对,双方剑拔弩张之时,李重泉身边的左林牙楚江突然道:“王将军不有所废,小王子李重泉何以兴?籍此为辞,犹可以免。”王翦怒极大笑:“竟然被李重泉这小子欺骗。看来你果然是小小年纪就有了野心,不过是借我之手除掉那人。原来你竟有此等野心。”李重泉冷冷道:“我那时处境,若不屈身事敌,早已被你杀死,哪能今日站在这里替我们李家讨还公道。”
      他念及三年来在北疆的日子,叹口气:“隆恽和楚江,你们俩同他谈谈。”
      他那声叹气让被众人包围、穷途末路的王翦生出几分希望,他自忖在北疆的日子待李重泉不薄,李重泉今日应不至非要他死。隆恽和楚江更是循循善诱,王翦再出帐后,被李重泉安排好的人脔杀。

      宫里的一场厮杀血流满地。
      李重泉登基,号为大齐。
      隔了多日,部署了朝中大事。
      再来荔枝这里,李重泉仍觉满手血腥。
      他精神凝注,无法放松,良久看着“母妃”,却不知说什么。
      她仔细地打量他:“重泉,真的是你?”如母亲一般半抱住他的臂膀:“你没事吧?”
      李重泉笑,露出白的牙齿:“我好好的。”
      她也笑了,随即脸色稍变,垂首踌躇道:“关山他……?”李重泉顿一下:“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你应该恨他……”
      荔枝却道:“他真的……?”她终究不敢说出那个字。
      李重泉没有犹疑:“他死了。”他盯着她的眼睛。
      荔枝神色惨然,眼中一丝不忍,或者是失落吧。
      李重泉道:“你……还喜欢他?”
      荔枝摇头:“很早就不了。但是,生命终究可贵……”仿佛想起这话不适宜在他面前说,蓦地打住。
      李重泉道:“你难道不恨他?”荔枝背转身片刻,终于摇摇头。

      “你不应来看我,朝中事多,一切要放心了再来不迟。”她似恢复了常态,又柔和道。
      李重泉突然笑了。
      一切的重负突然消失。他知道她懂得他。
      他那双深深黑瞳一扫多日的雾霾,终于清朗。
      他喃喃道:“很累。夜里难以入眠。”
      她端来水果,抬起手来,两手拊着他的额际轻轻揉按。他闭上眼睛,眼泪几要奔涌而出,这几日来的惊险跳荡,时刻绷紧的那根神经终于稍事松弛。
      她什么也不问,因为她在意他、相信他,也因为她不在意其他所有。
      清水凉凉覆额,柔软的手揉按着紧绷的神经。直待它松弛,终于疲乏睡去。
      她停在那里。
      那样久的时间,她不放心外面,手势示意阿满,耳语让她出去看。
      又疼惜他如此疲累紧张,胳膊到腿上一直枕着,一动不动,怕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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