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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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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扭头向那个卖馄饨的老者瞧了一会儿,只见那老者短襟粗布衣裳,一手握着吆喝叫卖用的竹片与小榔头,另一手却伸向自己,也不见多生气,倒是笑得和和气气地和寻常贩夫走卒别无二致。
那汉子心头起疑,倒是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拱了拱手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老者摆摆手,道:“小老儿小本生意,名姓不足挂齿。只盼得客官及时赏几两碎银与老儿,老儿好再买一副馄饨摊子,好叫生活有个着落。”
那汉子听得老者这么说,又想了一刻,忽然有悟。转脸指着皇甫晦明恨恨道:“小畜生,今日有雁荡山何三爷保你,且饶你一条命。下次可莫让我再碰到。”说罢,足尖一点,却是眨眼间便往前窜出了十几丈,隐没到人群中不见了。
皇甫晦明师承崆峒派飞云子掌教,乃是十个开山门第之末。崆峒派以入门早晚论师兄弟辈分,皇甫晦明幼时体弱,其父便将他送至崆峒派寄养,祈望掌教能传他几手强身健体武学,好叫他将来不至于被侮,是以他成了陆菁菁口中“大师哥”。他本聪慧得很,但在众师兄弟前却不爱争个武功高低,用薛苍梧的话来说便是:只顾得玩耍打闹,空长个子不长脑子,连自己本姓都忘了去。他平素不以为意,自己武功在崆峒派中也已够用。凡事够用便好,和薛苍梧比武不过是他与表哥玩闹,他也从未当过真。今次初遇强敌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此刻他伤筋痛骨,心头剧震更是教他难以自处。
待那汉子跑出去很远,皇甫晦明方回过神来,勉强爬了几下,终于从打碎的馄饨摊子里爬了起来,本欲躬身向老者道谢,心头激荡又腿力不支,竟是单膝跪在了地上。他也没想着再挣扎起身,便半跪着朝着老者拱了拱手道:“晚辈崆峒皇甫晦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话还没说完,那老者伸手轻轻一托便将他托了起来。只听得他问:“你站也站不起来啦,你师妹去了哪里?”
皇甫晦明正想回答,耳畔听到破风一声响——一把红缨枪便擦着他耳畔朝向老者刺了过去。老者咦了一声,侧首偏过,只听得铛铛铛铛铛五声清响,红缨枪朝着老者五处要害刺去,老者用手中叫卖的钉锤一一化解了,可红缨枪迅如闪电逼得老者也退了几步,老者一撤手,皇甫晦明便被薛苍梧稳稳托住后心。
“是你!打不过我便拿我表弟出气么!?”看清了来人是谁,薛苍梧收了枪,怒道。
皇甫晦明还算心思清明,连忙伸手按住薛苍梧握枪的手,急道:“不是前辈……”
薛苍梧发力一枪杵到入地三分,道:“不是他打得你谁打得你?我叫他横着出这甘肃卫!”
那老者“当”一声用小钉锤轻敲竹片,笑道:“天山派的薛总兵,七年不见,愈发意气风发啦。令师近来可好?”
“尊师好得很!雁荡山何兄到我甘肃卫有何见教?”薛苍梧性烈如火,反问道。
“不是……前辈救了我的命,表哥你别……”皇甫晦明知道自己表哥性子急躁,慌忙说道,心头着紧,嘴里又漫出一股鲜血来,却强自又把它咽了回去。
薛苍梧忙按住他后心,暗自发力压下自家表弟血气翻涌。皇甫晦明只觉得一股热流自灵台进入,继而上溯神道、身柱、陶道、大椎,下游至阳、筋缩、中枢、脊中,继而扩散至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只见薛苍梧朝着那老者躬身道:“何兄,我一时瞎了眼。今次便当我薛苍梧欠你一个情,今后有甚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开口。”
那老者道:“人情就免了。我原也不知他是你表弟,强要你人情不似我何三七作为。倒是我小本经营,你便替你表弟赔了我这摊子来。咱们便两清了,今后若还要比试手底下功夫,来便是了。我虚长你几岁,早先年轻气盛,折在你手下,在江湖中辱了你几句,是我不好。”
薛苍梧道:“早先没下山时,听说江湖上对我指指戳戳,原也气得很。待到参了军,自觉已非江湖人。这些闲言碎语倒也忘得差不多。今日见了何兄,才知自己气量狭小,叫人唾弃。今日如蒙何兄不弃,还请何兄回府,吃上几杯酒。好教我好好与何兄交个朋友。”
何三七想了想,点头笑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