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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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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的标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点将台前众军士齐集。一眼望去,黑色的铠甲在微弱的阳光下隐隐有光华流转,虽只有数百之众也颇为壮观。
韩子言独自站在点将台上,俯视着眼前这黑压压的军队,眼见细密的雪花从高空飘散下来覆于其上,直至凝成一层薄薄的白色,却依旧掩不住他们身上凌厉的煞气。只有历经生死,刀尖饮血,铁蹄践踏过无数敌人尸体的军队才能有这样的煞气。
静默良久,他暗自点了点头,扬声道:“今日召集你们来便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冷厉的声线犹如寒风刮过,引得众军士齐齐一肃却无人说话。
韩子言的视线扫过众军士,长眸暗了颜色,“自本将述职以来已有半月,这半月之中你们的质疑,本将心中自然有数,但是本将并不想多做解释。”
此时,一个蛮横的声音却横插进来:“那你要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
韩子言循声望去,只见那人长得黝黑粗犷,正是那几个带头违抗军纪被收押之人。
他微微一挑眉,目光凝着那人,面上喜怒莫辨,却是对点将台下众军士说道:“本将心中清楚,你们之中真正信服本将的只怕没有,但是军令如山,既然朝廷将我派到此处,那我的命令便是军令!若是你们觉得本将当不起这个位置,那我们便以三月为期,若是三月之后你们还无法信服于本将,那我便向朝廷自请交还兵符!”
那粗犷汉子丝毫不惧他主将的身份,又道:“我们如何信你?”
韩子言面上不见怒色,而是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本将一言既出自然是驷马难追,你待要如何信服?”
“哼,想让众位弟兄信服,若非才德出众之辈便是能以武服众之人!”粗犷汉子继续道:“今日你若是能赢过我张大牛,我等便许你三个月,若是不能,你这小娃娃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张大牛,不可放肆!”这张大牛身为百夫长,又天生神力,武艺超群,乃是军中的佼佼者之一,加上平日里为人热心,做事说一不二,自然拥戴者众多。陈副将本来只是冷眼旁观,可此刻这人如此冲撞主将,他却不得不出声训斥。
“无碍。”韩子言摆手示意陈副将安静,面上却未见有动怒的迹象:“与你一战也非不可,只是你说话可做得数么?”
张大牛转头冲众将士大吼一声:“弟兄们可同意?”
点将台下的众军士们只默了片刻,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随即应和之声如同漫天交织的雪网般连成一片:“战!战!战!”冲天而起的声浪将树梢上的积雪都震落了几分。
张大牛举起手来,那声浪便随之降下去,直至停止。
“好!”韩子言冷眼扫过一众军士,凌厉的目光又回到张大牛的脸上,唇线却几不可见的微微弯起:“亮兵器吧!”放任这些人许久,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张大牛挥手一把推开立于左右看守着他们的军士,身姿矫健的跳上台去,随手便从兵器架上挑出一把长斧,面上一派狂肆。
陈副将连忙出声叮嘱:“张大牛!点到即止!”他是没见过这新来的少年主将武艺有何出众之处,可这张大牛虽不及彼时的韩良,却因为天生神力厉害得很!
若是稍有不慎……于阵前斩杀本营主将视同叛乱!陈副将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心慌。
可台上的二人都没有理会他,只见韩子言也从兵器架上挑出一把长戟,往地下重重一放,挑眉喝道:“来!”
张大牛利落的一挥长斧,即刻带起一阵劲风,只见点将台上的积雪瞬间被划出一道浅浅的雪痕,不过转眼的空隙,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经逼至韩子言近前,手起斧落,溅起一阵积雪。
陈副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再定睛一看,只见韩子言早已闪身避过,只有一缕黑发被削断于空中飘落下来。
韩子言赞叹一声:“好身手!”话音未落,手中长戟如同毒蛇般缠将而上,变换着各种刁钻的角度便是挑、刺、砍、扫。一招一式灵活连贯,既快且狠,短时间内竟然找不出破绽!
张大牛被这种刁钻的打法逼得一时间频于化解,毫无还手之空隙,只能步步后退,才回过神间却发现已然退至台边,再无退路!
长斧一横,挡下长戟的又一次攻击,那气力之大让韩子言只觉得虎口发麻,此人决计不可硬拼。正自僵持,韩子言狭长的黑眸中闪过一道利芒,猛的一跺脚,台上的积雪便飞散开来。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息,张大牛只觉得眼前飘落的雪花猛的一阵骚动,视线跟着花白,脖颈间便传来刺骨的寒意,他定睛垂眼一看,只见长戟已架在自己颈间,一小串暗红的血珠滑过长戟银亮的刃滴落在洁白积雪中,显得格外刺眼。
台下的众将士止不住骚动起来,张大牛愣了片刻,干脆丢掉手中长斧,金属撞进雪中发出一声闷响,他索性仰起头咬牙道:“我输了,不敬之罪但凭将军处置!”
韩子言不置可否,他收起长戟,“从今日起,你和那几个一同被扣押军士便充作本将的侍卫,若是本将做出什么不利于前锋营之事又或者临阵脱逃,你们尽可将本将捉拿。”
他说着,不再看一脸吃惊的张大牛,转头看向点将台下众将士,目光深邃凌厉,沉声道:“我军与蛮夷交战在即,此后三个月内,若是再有擅自违抗军令者……”他顿了顿,随即面色沉了下去,唇间重重吐出一字:“杀!”
冷厉的话语如同冰柱砸在众人心上,将士们齐齐肃立,齐声应道:“谨遵将军令!”
相处下来,众人发现这个少年身为主将却毫无主将的架子,虽然年纪轻为人处事却不急躁,不仅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对于众将士更是赏罚分明,令众将士慢慢放下对他的疑虑敞开心怀。毕竟都是些豪爽的汉子,韩子言不多时便与他们打成一片。
战事一触即发,前锋营在韩子言的率领下屡立奇功,将士们惊觉这个少年主将不仅对各种险要地形了然于心,且智谋过人,可谓用兵如神。对付敌人更是果决狠厉不留后患,一时间,蛮夷兵士听闻韩子言的名号便是一阵心寒。
军中常私底下议论:“这韩小将军样样皆好,只是这上了战场便如同着了魔障一般,异常骁勇,特别是那眼神……”说到此处众军士总是禁不住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就像是地下生出来的恶鬼,让人无端生惧。”
韩子言闻之淡然一笑,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一道狰狞的疤,即使已然痊愈也难免渗入了冰雪,这颗心已然冷硬似铁,双手亦染满了血污,那年那个桀骜的大将军之子也许已然死在那个雪谷之中,而背负了三十一人性命的他再也不复当年的莽撞天真,不过是个满心仇恨的嗜血之徒,怕是再也配不上世间的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