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喵喵酱的喵喵酱

22、第 22 章

　　夜幕沉沉的压下来，谷外的蛮夷军队迟迟不见动静，想必是察觉到这山谷只有一个出口，而众人已是瓮中之鳖。

　　他们并不着急着进攻，反而在谷外扎起营来，那架势一看便是要让干粮紧缺又被寒冷所苦的众人困在这谷中，慢慢消磨致死。

　　“好生歹毒！”队长往谷外张望了好一阵，还是禁不住咬牙切齿。

　　韩良坐在火堆旁伸了手犹自烤着火，似乎事不关己的启口道：“想必是刚刚将士们的士气震慑了那堆蛮子。”说着，他转眼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径自皱眉的韩子言道：“你以为如何？”

　　韩子言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若我是蛮夷掌令者，我也会这么做。”说罢，他抬起眼来，“我方这队人马总共三十二人，蛮子只要留下百人守住谷口，那我们可谓是插翅难飞。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制敌，何乐而不为。”

　　比死亡更可怕的或许便是等待死亡。

　　一日……

　　两日……

　　三日……

　　他们一寸寸的搜遍了整个山谷，仍旧没有找到出路，虽属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无法控制的愈加感到绝望。

　　将士们身上所带的干粮早已不足以果腹，寒冷又步步紧逼，沉闷的气氛更是如同死亡的预兆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将死的恐惧如影随形，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众人的意志。

　　韩良环视一圈这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终究还是忍不住叹息出声：“如此下去，很快便要有人受不住了……”

　　这是意料之中，却不得不面对的最坏的状况。

　　韩子言的心中闪过一瞬的不甘，却还是面色坚定，目光凌厉的望向队长，果决道：“即便是死，宝图也决不可落在蛮夷手中。”

　　队长闻言心中游移不定，垂于身体两侧的拳头攥得死紧，片刻之后却又无力的松开，最终狠了心一咬牙道：“烧！”

　　众人眼看着熊熊烈火带着炽烫的温度，最终吞噬了那幅他们豁了命换来的宝图，火舌疯狂的跳动，似乎下一刻将要烧尽的便是他们的命运。

　　这一日韩子言同韩良一道又到山谷深处探查了一番，依旧一无所获，等他们临近谷口的众人扎营之处时，却发现那里已是火光冲天，打杀声连成一片，就连地上的雪也被染成了污秽的颜色！

　　终究是在劫难逃……

　　韩子言年少气盛，怒气上涌之下便向前疾走了两步，却不想被人一把拉住。他回过头，发现拉住他的那人正是韩良。

　　“跟我走！”韩良不由分说的拉了他就往山谷深处跑。

　　韩子言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人拉着一同做了逃兵，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韩良拉着跑了一段，他顿时挣扎着怒骂道：“韩良！想不到你如此懦夫！你的弟兄们如今正在被蛮子屠杀，而你！你居然转身就跑！”

　　可彼时他再如何挣扎却也只是个单薄少年，自是敌不过那人的力气。韩良这日又是极其少见的霸道蛮横，不言不语，硬是不顾韩子言反抗的将他生拖硬拽入了山谷深处的一个洞穴中。

　　这洞穴众人之前搜过好几次，没有出口，却不知这人此刻将他带来是何意图。

　　韩子言甩开他的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眼神中有不解、失望、唾弃，犹如一只被人背叛的小兽般，看得韩良忍不住勾唇一笑。

　　这一笑更是惹怒了韩子言，“你究竟是何意图！”

　　然而韩良却没有回答他，径自问道：“那幅宝图我们都看过，你可是偷偷将它画了下来？”

　　见韩子言沉默不语，却是眼神戒备的盯着自己，韩良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继续问道：“你的这处记得多少？”

　　原来这便是这人的目的，韩子言怒极反笑：“一笔一线分毫不差！”他自小聪慧，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没想到他偷画宝图被这人发现了，更没想到这人硬拽着他临阵脱逃！如今此人意欲何为，难道想要夺取宝图以换取性命么！

　　想到此处，韩子言更是怒不可遏：“怎么，可是要用宝图来换取你的狗命！”

　　韩良不甚在意的笑笑：“饿了几日还如此生龙活虎的，到底是年轻人，想必再饿上几日也无甚问题。”他说罢，瞬间出手如电，不出一招之间便擒住了韩子言，后者待要挣扎便被他喝止：“如今时间无多，收起你的爪子听我说！”

　　韩子言看他神色凝重，不由安静下来，只是依旧戒备的盯着他。只听他沉声道：“蛮夷稍后便到，他们生性嗜杀，我们势单力薄根本无生还的机会，可我的弟兄们却不能白死！如今只有你记得那张宝图，便是背负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韩良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不能死！”

　　韩子言原以为这人贪生怕死要将自己交出去邀功，未曾想他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愣在原地，神色复杂。

　　而韩良却没时间等他想明白，他把韩子言拽到洞穴内壁上一个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人的小石窟边，不由分说的将他推了进去，又将边上的大石块推来堵住了入口，做得干净利落，似乎是早有打算。等韩子言欲要反抗之时，那人已经靠着堵门的石块坐下。

　　韩子言在石窟内手脚无法伸展，堵门的石块又被韩良用背顶着，他一时半刻之间竟是毫无办法，只能喊道：“你要我苟且偷生么！绝无可能！”

　　韩良感受着石块另一边传来的骚动，仰头靠在上面，无赖道：“谁让我块头大躲不进去呢，只好便宜了你小子。”

　　韩子言闻言只觉得分明是句玩笑话，此刻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苍凉苦涩。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终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人的一句话而喉中哽咽，竟反驳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用力捶着堵门的石块，双手已经渗出鲜血却尤不自知，心中只剩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人会死！这人会死啊！

　　“我朝军中将才甚少，难免牺牲人命众多。韩老将军虽英明善战、用兵如神，可毕竟军队人数众多，他也鞭长莫及。你是名门之后，为将之才，若你能生还，定可善待军士，避免无谓的死伤，也让我们这样的人有些能卸甲归田的念想。我……不会看错人。”

　　韩良言罢闭上眼睛，嘴里却说着韩子言听不懂的话：“那年是我过于怯懦，害怕人言可畏，他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还追了我到这前锋营来，不想却死在蛮夷手中连尸体都寻不回来，这些年我不愿离开前锋营便是不能丢下他一人，如今却是最好的交代……”

　　韩子言不言不语，只是用力推着堵门的石块，韩良感受到背后的力量，又突闻有众多脚步声将洞外的雪踩的咔哧作响，一听便是着了重铠，定是蛮夷无疑。

　　他低声呵斥：“若你敢出来送死，那便是对不起我们众多弟兄，我们做鬼都不会原谅你！”说完不理他的反应便噤了声。

　　然而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韩子言便听到众多脚步踏入洞穴的声音，那些人似乎是发现了洞内的韩良，猖狂的笑起来，有人喊道：“原来这还躲着一个！”

　　接着他听到韩良的声音颤抖着讨饶道：“饶……饶命……不要杀我……”

　　“原来是个胆小鬼！”那帮蛮子大笑着：“怕是吓得腿都软了吧，怎的不会跑？哈哈哈哈……”

　　石块那边的韩子言攥紧了拳头，直至指甲嵌入皮肉之中才忍住没有去推那块堵门的石头。

　　“费什么话，赶紧的处理了，老子都快冻死了。”

　　接着便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听在韩子言的耳中犹如酷刑，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他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全身禁不住的颤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止住怒吼着冲出去的念头！

　　那些蛮子在张狂的笑，而韩良却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这个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颗心似乎已经被冰雪凝固，韩子言的脑子麻木着只剩下一个执念：若你敢出来送死，那便是对不起我们众多弟兄，我们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中再无动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蛮子似乎已经离开亦或还在洞中，韩子言已经无法分辨，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被掏空，身体瘫靠在石壁上没有一丝力气，面上一片冰冷，刺骨刺心的冷。

　　——“以后这小子便由老子罩着，你们这堆小崽子可都别欺负他！”

　　——“冰天雪地的冻傻了吧，披上，要是冻病了死在此处，给你挖个坑都嫌费力气。”

　　——“小子，艳福不浅啊，只不过这艳福来得太圆润了些。”

　　——“此乃天赐良机，这做足了戏，方可引得众角粉墨登场，你……可明白？”

　　——“谁让我块头大躲不进去呢，只好便宜了你小子。”

　　——“若你敢出来送死，那便是对不起我们众多弟兄，我们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韩子言似乎又看到那人满脸胡渣，笑得无赖，“我叫韩良，以后你唤我大哥便好。”

　　半晌，他才颤抖着抬起手，抹上了脸，却惊觉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