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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太子 ...

  •   今夜的月光不知为何特别明亮,即使特地吩咐了不要点灯,房内的布置仍被照得清清楚楚,站在窗前甚至能感觉到隐隐的温热,总觉得沐浴在这样的月光下让人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那是一种连内心最深处都被窥探的狼狈,但是那个男子却静立在那里久久不曾动弹,身后的影子被拉得愈加修长……

      “太子殿下。”婢女唤了一声,那个男子回过头,月光照亮了他清俊的侧脸,他的目光混杂着月光投过来,温润中带了些许不真实,恍惚间如谪仙。婢女没来由的便红了脸,竟愣在原地讷讷不知言语。

      宗宸太子自嘲似的勾起唇角,“准备好了么?”

      婢女忙不迭的跪下身去,“是……是……”额上早已沁出细细的冷汗,身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像她这样的下等宫人直视皇族本就是大不敬,而她居然盯着太子殿下看得痴了,更是大罪。

      却听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本宫就如此令人惧怕么?”

      婢女听了这话更加恐慌,连眼皮都不敢抬起,只能连连摇头:“不……不是。”她伏了半晌却未听见太子再言语,才打着胆子稍稍抬起眼,正好看见一双用金线绣了云纹的暗色靴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人却没再看她一眼,“退下吧……”

      婢女这才小心的直起身子,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沿着声源看过去,只见那人已经走出门外数步,抬脚踏上木质雕花长廊。月光下,他着了暗色蛟龙袍的背影看在她的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犹如夜半无人私语时心底最深处溢出的一声绵长的叹息……

      宗宸太子本是沿着长廊一直漫步而走,却不想系于腰上的一个物件顺着他的衣袍滑落下来,“啪嗒”一声,听在耳中分外清晰。

      他返身去拾,只见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香囊,宗宸太子小心的用手拂了拂上边沾到的灰,目光温柔却混杂了丝丝悲戚。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宗宸太子努力想了想,彼时的他们大概是五、六岁的光景,只记得那一日风和日丽,太傅与平日一样,被韩子言气得跳脚。正待罚他之时,韩老将军却突然走进勤学殿,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与他们一般大的女孩。

      韩老将军将那女孩向前推了推,说这是苏副将的千金,名唤苏筱晴。

      苏副将战死沙场,苏夫人为夫殉情,而苏家一脉本来就是单传,如今他们一走,苏家只剩下苏筱晴一人,韩老将军怜她年幼便成孤女,故而将她带回了将军府并安排她与韩子言、宗宸太子一同由太傅教导。

      宗宸太子好奇的侧过脸去打量她,恰逢她的目光扫过来,只见那女孩粉雕玉琢似的,脸有些瘦,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灵动却有些微微的红肿未消,也难怪,苏副将和苏夫人刚刚过世不久,看来没少哭。

      那小丫头似乎发现了自己正在看她,勉力翘起唇角冲他笑了笑。

      宗宸太子还记得,那个笑很难看,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

      他自小便被封为太子,并不是因为他的父皇有多么疼爱他,亦或是他的母妃多么得宠。事实上他的母妃在他还在襁褓中时便过世了,至于她过世的理由没有人敢告诉他,甚至连她的名字已经成了皇宫里的忌讳。

      说来也奇怪,自他父皇登基以来虽然广纳妃嫔,但是皇家的香火却依然不昌盛,而皇子更是只得他一人。初时的几年里众人并不以为意,但是当又一个皇子出生不久便夭折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恐慌了,朝野更是有了动荡的征兆,于是他的父皇不得不选择了他。

      太子这个头衔能落在他头上,说白了不过是他的父皇用以安定民心、安抚朝臣的手段。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怀疑,假若有第二个皇子诞生,那么太子便不再是他。因此那些宗亲大臣们对他的态度算不得多敬畏,虽然他们还是不敢得罪他,但是他们的子女却没少对他使绊子。

      每当他们使坏的时候便只有韩子言会挺出身来呵斥:“谁若是再对太子殿下不敬,本公子便揍谁!”黑眸圆睁,粉嘟嘟的脸,却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还会回过头来对他傻傻的笑。彼时那个人才三岁的光景,却已经初具威慑,愣是唬住了那群宗亲大臣的孩子。

      他和他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便成了兄弟,却不想又来了一个她。

      苏筱晴比韩子言大一些,却比他小上一些,她本是衣食无忧的官家小姐却一朝成了孤女,虽然被韩老将军接回将军府还安排他们一起由太傅教导,但没了爹娘,便是没了依靠,仍是免不得受尽白眼遭人欺凌。

      徒有一个显赫的身世又如何,皇家和官家都如此势利,不论老幼,欺凌失势之人或是攀附权贵从来都不曾间断,眼泪是最无用之物,自小他们便要学会小心翼翼乃至强颜欢笑,她与他何其相似!这是身为大将军之子的韩子言所无法触及的伤!

      当她第一次对自己强颜欢笑的那一刻起,宗宸太子心中便升起一股护犊之心,于是他总是护着她,视她为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他和她。

      宗宸太子曾以为他们三人的关系不会有丝毫改变。

      直到一日,苏筱晴为了把落在草丛里的幼鸟送回鸟窝去,一时不慎从树上落了下来,正待仆人们惊呼之时,恰逢他们路过,韩子言运起轻功一下便接住了她,他这才发现原来在他们都恍然未觉之时,她已出落成婷婷少女 。

      看她顾盼间的羞涩,她看向韩子言的眼神,还有仆人们私底下的议论,都让宗宸太子的内心深处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恐慌——他们是金童玉女,那他是什么?

      韩子言与她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处处都透出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宗宸太子看在眼里,心中却愈加苦涩。韩子言与他兄弟多年,那人心里想的什么他岂有不知之理,可他不甘心,不甘心逆鳞生生被人拔掉,即使那人是兄弟……

      他于是寻了个理由,约了韩子言一同赏月喝酒,更是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对苏筱晴的情意。他知道那人不会与自己争抢。果不其然,韩子言听罢便是一愣,面上神情莫测了许久,最终扯唇笑笑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他便接到韩子言请命远赴边疆的消息,那人果然始终是让着自己的。

      虽然韩子言早时便经常随着韩老将军出征打仗,但他知道这一次那人不会轻易再回来,他知道自己赢了,却原来他也是个卑鄙之人,卑鄙得连兄弟都可以算计。

      可也许是造化弄人也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的父皇并不同意他纳苏筱晴为太子妃,他说苏筱晴是福薄之人,断然当不起太子妃的头衔。

      可是自己不也是福薄之人么?

      更令他心死如灰的是,那个女子毫不犹豫的对他说,此生非韩子言不嫁,字字掷地有声,不容转圜。却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也罢,也罢……

      宗宸太子收回飘远的思绪,将香囊攥在掌心中。这个香囊便是那年韩子言临行前,苏筱晴托他带与那人的,但是他却自私的将它珍藏下来,也许这就是自己能握住的唯一的念想。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又细细的把香囊系上腰间。如今韩子言回来了,还立了大功,他本该高兴的,自己自私了这些年,该把她还给那人了。

      可是今日他在父皇的寝殿中无意中窥见韩子言和那个神医之间的小动作,他们的眼神。尽管这两人皆为男子,这样的揣测太过不可思议,但他太了解那个人,了解到只一眼便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他这才发现自己或许错了,错得这样离谱,那么,一直等着这人的苏筱晴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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