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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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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言连忙回过头,只见青衣和皇帝都沐浴在那股子青绿色的光中,而光源便是那个美丽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韩子言的视线,青衣转过头来,只见他的皮肤在那青光之下愈显苍白,一边脸上还爬了一道藤蔓似的黛色花纹,从唇边一直蔓延到眼角。那人清澈的杏眼似乎茫然了一阵才似乎终于找到了焦距,随即冲他微微一笑。分明是记忆中那张不谙世事的脸,此时却说不出的妖冶。
韩子言此时才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人……是妖!但他却并不觉得有多惧怕,甚至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慌忙的拉上了内室的帘子,避免光透出殿外去。所幸那光只照亮了数步的距离,殿外的人并未察觉到异样之处。
韩子言听到那个清澈的嗓音此时带了些令他陌生的清冷道:“这人命数将尽,我能救他,但他却活不了几年。”
闻言,他的呼吸微微一窒。皇帝卧病已久,所有人的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猜测,如今边境局势紧张之下,若能救回来总是好的:“即便如此,也感激不尽了。”
青衣冲他点了点头,随即面色变得凝重,只见他薄唇微启,半晌,一颗莹绿的珠子缓缓自他口中缓缓飞出。青衣捏住那珠子,将它迅速塞入皇帝口中,再看那皇帝的脸上瞬息闪过一阵绿光,然后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似乎耗尽了那个美丽少年所有的力气,他有些不支的伏了下去。韩子言大惊失色,才迈开脚便听那人喝道:“不要过来!”他只能收了步子愣愣的停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
却见青衣有些艰难的用手支起身子,眉头紧蹙,面上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之色,面上的皮肤却愈加苍白,映得那道黛色藤蔓愈加妖冶。只见他一手攥住皇帝手腕上的脉门,一股绿色的光犹如实质一般,从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潺潺流入皇帝的身体之中。不知是否错觉,韩子言只觉得身侧的青绿光芒暗淡下去,连带那股子暖意也开始微凉,鬼气又重新寻到机会缠了上来。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他觉得自己似乎就在那里站了千万年的光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好比沙场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士被敌人杀死,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直到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凝固的时间才开始流转。当皇帝的面色呈现健康的红润,当那个美丽的少年像失了生命的布偶,一下子倒下去的时候,韩子言犹如被冻彻骨髓的寒潭之水当头淋下,那股子冷意让他连心跳都似乎停了一瞬——他知道那是一种即便是面对死亡之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
“青衣!”韩子言手足无措的跑过去,甚至没有去看他的君王一眼,紧张的抱起那个人,第一时间便探向他的呼吸,直到感受到隐隐有微凉湿润气息轻轻打在自己的手指上,他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却惊觉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而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少年安静的躺在自己怀中,面上那黛色藤蔓已经消失,面色比之平日愈显苍白,白得那样脆弱,像是薄得透了光的瓷,稍用力一些便会破碎。此刻,少年表情恬静,呼吸平顺,似乎只是累极睡去了,但他刚刚那样倒下去却把自己吓得失了常态。
韩子言有些无奈的牵了牵嘴角笑得难看。
——还好,还好这人没事。
却原来精怪也是如此脆弱的,会痛苦、会流泪、会让人措手不及的倒下,或许还会……死……
殿门被打开,站在殿外守候的人皆是一惊。见到刚刚的神医正被韩子言抱在怀里人事不知,更让他们纷纷揣测。
宗宸太子惊疑的看着两人,“这……父皇他……”
“陛下一切安好,只是还未苏醒。”韩子言答了一句便垂下眸来看向怀中的少年,他是那样轻,轻得似乎要飞走一般,即使是抱在怀里仍然感觉不到真实,“神医他长途跋涉未能休整,又为救陛下竭尽心力,现下昏睡过去了。”
此话刚落,国师便率先快步走进内殿,众人心系皇帝的安危,当下也顾不得问什么便都跟了进去。只有宗宸太子向殿内走了两步,却还是收了步子,他回过头,只见韩子言抱着青衣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要动的意思,背影中有深深的疲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宗宸太子开口道:“好生安置了神医,本宫在东宫等着为将军洗尘叙旧。”
只见那背影微微一僵,韩子言有些抿了抿有些苦涩的唇却没有转过身来,“末将先行将神医送出宫,稍后便到。”
“莫让本宫等得太久。”宗宸太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
韩子言抬起头来,只见天边已经泛起霞光,天色暗沉,竟是到了傍晚时分,众多宫殿隐没在昏沉的余光之下,影影绰绰,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彼时若是没有旁人在场,那人虽贵为太子却从来不与自己说什么场面话,如今……到底是生分了。且不说自己常年在军营中,就为了筱晴姐姐的事,恐怕自己与他之间也已留下不可磨灭的间隙。他有些自嘲的牵起嘴角,也罢,自古君便是君,臣便是臣,这本就是一道不容跨越的鸿沟。
车夫把马车调转车头,却见自家主子抱着神医站在阶梯上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他不确定的唤道:“大人……”
韩子言这才收回目光步下阶梯来,他抱着青衣步履小心的上了马车。因为背着光,车夫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回将军府。”
车夫应诺一声,催了马,沿着来时的路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