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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八、落叶归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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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终于感叹一个活着的人要承担多少,而生死,果真是最遥远的距离。不做人,就不懂得什么是羁绊。她看着自己的头发,笑了,有发未全僧……
洺卿,我是薄福,你是倾城。
血液在月光下闪着银红色的光,显得格外妖冶艳绝,将自己的衣服染得通红,直到此刻,已经变成了与洺卿生前一样的红衣,这明明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颜色,她在石碑前跪下。
看了半晌,深深地,将头贴到地面上,一次……又一次……
生当同衾,死亦同椁。与君墓前见。
吾将上下三千旧事,一如君随水东流,绵绵无绝期,即至死如归。今世成你一番红嫁,许我大爱倾城。
天乾地坼,无怨无悔。
吾执此誓,永珍不忘。
……
洺卿,你逃不了。
不要九十九棵桃树,我,画秋,今生做你的妻子。
她想到来到这个时空的一切一切,每一分、每一秒地一一想过来,回想着他的温柔、他的鼓励,他们在浣风阁度过的生活,以及他心里的苦和她心中的疼。
又欣喜又难过。
但她永远不会后悔。
认定了什么,就去做,趁我们还活着,没倒下之前,要付出多少牺牲都决不犹豫,决不回头。
她微眯着眼,湖水借着月亮将一封石碑映得波光粼粼,那么美,风雨飘摇,宛若宿命。
意识一点点的模糊,眼睛也有些困的睁不开了,内心里,却格外的幸福恬静。
她用她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拥抱着他的墓碑,闭上眼,享受这份让人别无所求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不远处有沙砾在咯吱作响,扰着耳畔,她几乎听不见了。
“画秋!”
忽然传来靳宇轩的声音,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被轻轻晃动着身体,她却做不出丝毫动作。
“画秋,你别吓我……醒醒!”
话语中毫无隐瞒的无助。
他放开抓住她的手,随而听见一声绸缎撕扯开的声音,似乎是他在为她包扎着伤口。
画秋有些着急了,轻蹙起眉,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线,用全身的力气去推他,不让他管这伤口,可实在筋疲力尽,只能扭着身子不让他碰。
他急了,冲她吼道:
“画秋!”
她一怔,意识也被生生拉了回来,极费力地睁开眼,一片血红,她心已如死水,极冷地斥了一句:
“你走开。”
她说完,自己也颤抖,只希望宇轩放弃她,不值得。
无力却已拼命地,撕扯着自己手腕上包扎的布。
“画秋你别这样……别闹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自顾自地躲着他来捉她的手,狠下心来:
“都说了让你走!”
走吧,宇轩,走吧……
只感觉他忽然放开她,还未等她轻松,却见他信手拿起一颗尖石,抬起自己的左腕,想也没想迅速划下一条净利的血痕!
他将自己的手腕向她视线贴近,伤口里血涌出来的速度是她的几倍,并非如她般凝滴而落,而是转瞬间血流也湿透袖口。
只听他吼道:
“画秋,没什么比死更容易了!”
她大惊,匆忙间一下子捂住他的手腕,却止不了血,血液如泉涌从指缝间流出,她着急、害怕、绝望,几乎崩溃:
“不要,求你!”
他见她不挣扎,赶紧为她包扎伤口,全然不管自己的。
画秋眼里又沙疼一片,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颤抖地捂住他的手腕,将衣袂捂在他伤口,即使全然无功。
那血一直不停地流,她从枯竭的抽泣中挤出微不可听的字眼:
“不要……”
终于,他为她极其细致小心地包扎好,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表情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方才匆忙间撕扯下来的布条不干净,止血的效果也微乎其微,这伤口不可以耽搁太长时间的。
他双手托着她,自己先站起身,才尝试极轻的搀扶起她,视线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他倏地咬紧了唇,等那段鼻酸捱过去才松开,良久,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句:
“你永远不想,刚才我见到你那副样子,与你见到洺卿时候有什么分别……”
她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不知是在路上,还是在睡梦中,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的事情,毫无情绪地。
她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跟赵辛汝说,让赵辛汝不要伤害洺卿,所以他死了,对不对?
他不答。
她这样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赵辛汝才知道的,我们手里没有证据,所以他死了,对不对?
他说不是。
她问真的吗。
他说,真的。
她说,靳宇轩,你是一个大骗子。
她从猜不到赵兀宏这个人,竟是这等的老谋深算。他的皇帝梦做了这么久,从一开始把赵辛汝送到洺卿所在的浣风阁,与他成为师兄妹,再到与她关系甚好,直到现在被安排在皇上身边,做此等最亲近的人——
而赵兀宏却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洺卿的仇不得不报,而他们被召进宫中做御医一职,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也是常理之中必定发生之事:
一是画季资与她的渊源,二是太医师在宫中职位,这是不必说的。
所以,洺卿这颗棋子早已在他掌握之内,画秋也一样。而如今他又把女儿接到宫里来内应,再加上画秋与赵辛汝的情分,就算对付他,也会放到最后来算这笔账。
洺卿后来告诉她,那次在桃花源回来路上救他们的小十九,是在听闻洺卿是四王爷的儿子后,才屡次助他的。
而那封情香的配料,也并非真从画季姿府上所得,一切尽是洺卿托小十九做的手段,不光为了教训画季姿,而是当时若非如此,画秋之冤则无以洗清。
所以赵辛汝说,那封香是从画季姿处所得,又从何而来?
她之前并没有细想,有些事觉得自己想太多实是多心了,因为这世界上唯心的事情太多,无论怎样解释,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现在看来,原本扑朔迷离模糊不清的事情,未免太明显了。
赵辛汝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乎让画秋崩溃。
那日她满身的伤过来画秋府上看望,那日她激动难掩泪流满面地向画秋承诺……
但是赵辛汝,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那么那么多的温暖,她最恨的只能是自己……
人心之不同如其面。
弃我去者够多了,没有偏安一隅的落脚处,没有游曳心灵依靠的港湾。
这一遭旅行,我什么时候再回来,一定逼自己忘了那些荒野无灯的孤绝境界,忘了漆夜孤航没有灯塔的冰海,会忘了它们,我回来后,一定不会回头。
这些好像是她的梦,不知道是否睡着了,总之,她说靳宇轩,你是一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