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七、烟花易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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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秋看着他的脸，很久很久。
直到觉得自己飘起来，直到她面向刺眼的夕阳，有那么一瞬间，飘忽若定的，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独手将他扶靠在院墙边，面若冰霜，再没有能力产生一丝情绪，如他一样。
感觉不到身体上任何疼痛。伤口不疼，心里不疼，恍然间灵魂已随他远去。
她仿佛可以看见他直立起身，却看不见她，抛下她，远远地朝着天堂的方向在前进。而她紧随其后。
失了神地推开门，踏进他房间一步，却忽然泄了劲般不由主的跪下了。
双手艰难地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地爬到衣柜前，取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是她买给他的，是他最爱穿的……
画秋关上了大门，抱住他，艰难地向前走去。
流不出一滴泪。
他那么安详地躺在她怀里，悄无声息地，嘴角还为她保留着最后一个微笑。
画秋动作极其轻柔，不忍心叫醒他，静静地望着他脸上的宁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双温柔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只要你别再予我真心便好。”
她的心已经麻木，随着他最后的两声心跳，她再也没有精力去努力……让那么脆弱的心脏，重新跳动。
终于到了。
画秋浑身再无一丝力气，一路上不知咳了多少次血，无暇去理，直到他们在嘴角化成一道汩汩地溪流，她都感受不到。
她轻轻地叩着门，手腕已僵硬地无法晃动。
她只觉得自己要不行了，缓缓坐下来，左肩上不知道是谁咸腥的血液不知疲倦的流淌着。
她依然抱他在怀里，不忍心让他触到这冰凉的地面。
“有人吗……”画秋敲着门，轻声唤着。
门扇微开。
宇轩低头寻来，见她这模样，立马惊了，连忙蹲下来扶着她快要倒下的身体。
又一大口血从嘴里冒出来，宇轩赶紧伸手捧住她的脸，想阻止血往外流。慌张地眼神，不停地注视在她双眸之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画秋身子已经没有力气，几乎是靠他的手臂支撑着，竭力抬起眼，语不成调的唤着：
“宇轩。”
他点头应声，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和怀中人，慌乱间说道：
“画秋，发生什么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大夫！”
画秋没有力气阻止他，闭上眼轻轻摇头，“我没事。是洺卿……洺卿……你帮我……”
她极艰难的再一次唤出这个名字，双眼一阵刺痛，实在说不下去，张嘴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画秋！”
他赶紧叫来人帮忙，将二人抱起来，向里面跑去。
画秋试着起身，却惹得左臂的血更加肆意的流。
“你别乱动！”宇轩急了。
画秋放弃了，看着洺卿安睡的脸，一直一直。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用很长的时间去观察你。
我用很多的精力去观察这世界，去察言观色身边的人，我挖空心思却还是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许多许多的事。
我来自哪，又往哪去呢，就像一个孤独的鬼。
我不知道哪个是梦，真的。
如果让我选择，洺卿，我希望是自己喝醉了，是做了一场模糊不清血腥的梦，是命运向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我宁愿你是梦，即使那样我就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但我希望你一切安好，真的。
就像你曾对我说的，阿画，愿你以后一切都好。
我们从未吵过架，从未高声地嗔责过对方一句。你让我永远活在一湾温热的泉水里，让我懵懂未知，让我花光一切心思爱上你。我也因循你的轨迹，或与骄傲，或与情困。
然而这些都是我的独自想象，你从未奢求过我一分一毫，如同青石板上的杏花烟雨江南，那么不盈一握，我远远地看着你，多想在此刻冲你咆哮，却发现了无所言。
洺卿，洺卿啊。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哽咽，却哭不出来，像个疯子一般拼命地肆意地哽咽着，声音噎在喉咙里发不出，却依旧大声地哽咽着。
没有眼泪了。
躺在床上，抬眼看着已经猩红一片的天花板，没有眼泪了。
她睁大了双眼，感觉有稠黏的滚烫的液体从里面流淌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煞费苦心，榨干心血，还是逃不开宿定的结局么。
这就叫宿命吗。
宇轩不知从哪请来了大夫，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却对洺卿无能为力。
他身上被砍了三十多刀，体无完肤，血已经流干了。
你说，这是真的吗……宇轩，这是真的吗？
宇轩不忍让她知道。
她却依旧看着天花板，肆意地嘲笑着自己，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什么。
不用隐瞒……我都知道了，他是，在我怀里死的呢。
是啊，即使下一秒就要死了，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们拥抱着，我们拥抱到心脏静止的那一刻。
他们将洺卿身上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她却忘不了，在她脑海中，他红衣翩翩的样子。
‘我发誓自己下次一定不会再救你，我发誓自己一定死在你后面。’
‘等到……种下九十九棵吧。’
‘阿画……’
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
身后传来宇轩的声音，心疼至极。
我是想哭呵，我快要憋死了，眼泪却一滴也挤不出来，我的眼睛里全部是血，你没看到罢。
她全身像被抽空了般的空洞，闭上眼睛，声音是那般清澈空灵：
“陪我去一趟浣风阁吧。”
画秋站跪在墓碑前，不敢看宇轩一下下地将他已经冰冷的尸体用土掩埋。
她不敢看。
只紧紧地盯着他的名字。
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石碑上为他描字。
感情贵在专致，始终如一。而我，竟有幸成为你的唯一。
这份感情，无论怎样说都是毫无遗憾的。
我没留余力，将我全部的爱都给你，什么也没剩下，即使到现在，它们跟随你一起朝着不知方向的远方飘走了，我也毫不后悔，我永远不可能后悔。
属于你的，始终追随你，属于我的，始终在我心里。
这是应该的。
可是，洺卿，这太突然了。
突然的我追都追不上，突然的，我想问一句为什么也来不及。
我除了看着你，除了看着你，什么都做不了。
只见靳宇轩拍拍手上的灰，跟画秋一同在他墓碑前跪下来，对着洺卿的墓碑低下头，静静的闭上眼，良久良久。
画秋回过头，嘴角抽动，狼狈不堪。
洺卿，洺卿……走好。
“画秋，回去吧。”
他站起身，脚下沙砾发出沙沙声。
她没抬头，轻声说：
“夜路不好走。”
让我再陪他走最后一程。
他蹲到她身边，看她刚刚包扎的伤口尚有淡淡的殷红透出，开口说道：
“你身上有伤。”
她并没什么表情，言语中尽力温和，说道：“我没事，天亮就回去。”
宇轩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她抢了先，
“回去吧，我真的没事。让我一个人陪陪他好不好？”
他听了这话，不好再强迫她什么，站起身来，将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躲着伤口怕碰疼她，望着一人一碑，心中五味杂陈不减画秋。
他甚至没见过洺卿几面，单从画秋所述，已了然其怀瑾握瑜的为人。
靳宇轩走远后，画秋捡起墓碑旁边的一颗小石头，蹲坐在他的墓碑前，将头依着它，仿佛贴在他胸膛，像每一个昨天一样。
她想也没想，用那石子尖锐的一端刺入左腕，浅浅的知觉。
慢慢地向下划去，仿佛在雕刻着一件工艺品。但鲜血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奔涌而出，而只是快速的成滴滑落。
她忽然感到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洺卿，你等我一会。
望着那湖面，那桃林，那仿佛仍然未干的墨，那仿佛仍然安坐于石台之上的少年，在提及娶她之时笔尖一顿……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四七、烟花易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