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与才子》十八潭酒

7、第七章

　　与齐苍璧说了一会儿后，谢宋起身喊来赵钱同他一起去西厢给韦倩收拾一件屋子。
　　见赵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寻被褥，西厢只剩了他们二人，韦倩立刻开口问出了她方才的疑惑。
　　“小少爷，你入京后，可去寻过蔡先生？”
　　谢宋虽早猜到她会问起这个事情，可真听到韦倩发问了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些许沉吟后，他才道：“我刚回到永平，原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蔡府。”
　　“那……”那怎么却最终来到了质子府，韦倩心中有万千猜测，可看到谢宋的表情，她还是忍住没说。
　　可纵使她不说，谢宋也是知道她心中必定有疑的，于是继续往下解释道：“可我第一个想到的，想必也是许多人会想到的，所以我不敢直接就去蔡府，可当时帝都局势诡谲，我无法轻易露面，便稍作易容，去了东大门的一处馄饨铺。”
　　“馄饨铺？”
　　“寻常人可能不知，我那师姐奚安有一个古怪的爱好，就是闲来无事便会去那家馄饨铺吃小馄饨，而且除了那家的小馄饨，她从不吃馄饨。我也是碰运气，但是想着师姐也许真的会想到我会通过她去找师父，说不得就会在那里等我。我也的确在那个馄饨铺等到了她。”
　　那不是正好吗？韦倩疑惑地望着他。
　　“可她却是为了告诉我，老师早在出事前就被拦了下来。王含林大人投了帖子给老师，道其父相邀，老师一生知己不过几人，听闻老友相唤，便即刻动身去了王府的别院，时至当时都未归来。”
　　“王大人必是故意而为之了，若是在王府，想瞒着蔡先生这个消息，只要封住下仆之口便可。当初蔡先生在择关门弟子时只选你未选其子，他莫不是如今还对此耿耿于怀，因此故意给你下绊子？”韦倩道。
　　“大概不仅如此，王含林为左谏议大夫，掌谏谕得失，如今看来，想必早就在暗中投靠了丞相。我离京时，他还是太傅府上的常客，如今却已是丞相门前的犬牙了。连其子王泽也已入吏部。”
　　顿了顿，他继续讲道：“当日听了师姐之言，我便打消了去蔡府的打算，而师姐也在和我草草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告辞，并告诉我如今她有些麻烦，明面上无法助我，让我多加当心。后来我思前想后，便去了田衡府上，想着当初我毕竟有恩于他，他也只是个读书人，并非官场中人，彼此也不会过于为难。可他一面收留了我，一面又将此事传于丞相，我知晓后已为时过晚，仓促之下匆匆逃离，好不容易离开后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这才有了误打误撞来了质子府这一道。”
　　谢宋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韦倩心中确是心酸极了，她看在眼前长大的小少爷，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吃了这么多苦。以前的谢宋，或许在他人面前是个一举一动都十分温雅的翩翩才子，可在他们亲近的长辈面前却只是个孩子，有时心情好更是会腻着你撒娇。可这次再见他，消瘦许多的青年虽然脸上仍挂着笑，却再不是从前的样子。

　　却说另一边的赵钱，在库房门口为难了起来。
　　谢宋如今住着的院子，原本便是个被封死的小院，所以甚少有人知道如今那个院子已被人打开，并且还住着人。
　　齐苍璧当初来到章国时，皇帝特意将前朝一个大官的旧宅全部翻新，赐作质子府，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可其实，在翻新时却是独独空了一个被封死的小院。正是因为这个宅子的前主人喜好龙阳，曾在自己的书房后修了一个院中院，将自己的一名弟子拘在了其中。那弟子自幼父母双亡，也算是他抚养长大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戚，即使被他囚禁了十几年也甚少有人知道。直到后来前朝覆灭，章国太祖攻入永平，官员欲逃未遂被收监，那弟子终于重获自由，却未逃离，而是在那个院子里燃了一把火，等到周围人来救火时，那座小院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整个小院里的所有仆从竟然无一人得以逃生，也不知为何。
　　这座宅子有过这么一段故事，皇帝当然不欲让萧国人知道，若不是毕竟是前朝的事，如今知道的人少了，他也必定不会将这宅子赐予齐苍璧。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萧国来使皆归去之后，才让齐苍璧搬到了质子府，毕竟到那时齐苍璧哪怕发现了这座被封死的院中院，他也最多只能疑惑，哪怕知道是为何，也必定不会如何了。
　　其实不光外人不知道，哪怕是质子府的仆从也很少有人知道，毕竟是在质子的主院后连着的一个小院子，本就建的十分隐蔽，更何况齐苍璧不喜仆从近身伺候，所以院子里一向甚少有人。
　　这本是个好事，能让谢宋躲的更安逸些，可如今却难倒了赵钱。
　　他该如何跟管事编造拿一套被褥的理由？
　　“孙管事，我刚路过主院被主子给揪住了，非让我给他弄一套被褥，我也不知他要作何，只得来找你要了，之前他可有提前来说与你？”
　　想了半天，赵钱终于想好了理由，踏入了库房，敲醒了睡得正香的管事。
　　“啊？”孙管事揉了揉眼，慢悠悠地支起了腰，“这是又发什么疯，以为真是当朝天子亲生的龙子皇孙，分例多得没处扔吗？算了算了，你去那边的库房自己取吧。上次突然要找什么文林茶，再上次又要李福给他找斧头，唉，这么古怪的性子，难怪萧国皇帝要把他扔到这里。”
　　虽然都已经在质子府待了三年了，可这些仆从还是喜欢什么事情都要扯上“质子”这个尴尬的身份，好似这样就能让主子不是主子，他们不是下人一样。赵钱之前早已习惯这些说辞，可自从前两天改投了主子后，再听到心里居然开始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想到那个其实还是个孩子的少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取了东西走了。

　　给韦倩收拾好了住处后已经是傍晚，天色早已暗下去了，赵钱点起了灯，将厨房送入主院的饭食端来了小院。所赖皇帝喜欢展现自己的宽厚，将齐苍璧的衣食标准等同太子例，虽然质子府下人和宫中内务府的人都不太精心，更有克扣，可在每日饭食上仍是十八道菜，三人吃起来也是能剩余许多，只是味道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谢宋默默把还带着一丝泥土味的青菜咽进肚子，突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齐苍璧。
　　“怎么了，师父？”察觉到谢宋的视线，齐苍璧忙将口中的饭食咽下，然后问道。
　　“没什么，吃饭吧。”
　　看起来也是十二三岁少年正常的身高，应该以后不会太矮吧，谢宋将齐苍璧的身高和见过的其他少年对比了一下，放下了心来，继续默默咽起了青菜。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最近事情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