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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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谢宋便早早起床，拿出昨晚刚让赵钱买来的短葛棉衣和毛靴，穿在了身上。
刚迈出一步，他便别扭地扯了扯袖子，穿了多年的长袖长袍，这突然换上了这身打扮倒真有些难以适应。
难以适应的又岂止他一个，端着热水准备过来伺候谢宋洗漱的赵钱抬头也是一愣。
“公子这幅打扮，别致啊！”
憋了半天，他才找出了这么一句他以为的褒扬。
谢宋接过澡豆，听了这话不禁莞尔。
不过他也自知赵钱这么个老大粗，能憋出这句已是不错了，毕竟……他穿上这身衣服看起来的确不伦不类。
可是……既然要乔装，自然要与他平日截然不同了。
“砰砰”
两声门响，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宋头未抬便道：“可是已准备好，要备车去宫邸了？”
“是，徒儿是特地来向师父说一声的。”
“明日便不用来了，你这日日特地来说一声不若多睡一会儿，你还年纪小。”
谢宋抬头望向齐苍璧，果不其然在他眼下发现些许青色，即可了然，“昨晚没睡好吧？今晚让厨房煮些安神草，喝下再睡吧。”
见谢宋这么关心自己，齐苍璧心中生出几分欣喜，面上却未表露，仍然用他少年老成的语气道：“师父不用担忧，明日便不会了。”
说完这句话，知道谢宋今天也有事，齐苍璧便没再打扰，向谢宋略一躬身，出门去了。
谢宋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悠悠出了房间，才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
洗漱完又用完早食，谢宋带上了棉帽，拐进了小偏门外的马车上。
马车里，却是已经有一个人了。
“小少爷……”
看上去英气十足的女子，一双俊眉下的眼睛却红着。而谢宋在看到她后也不禁失了从容。
“韦姨近来可好？”
“我韦倩是好，可小姐却是不好，连小少爷你也瘦了…”
这个叫韦倩的女子正是谢宋的母亲文菡灵的贴身影婢。文家一向极为重视血脉，每一个文家嫡脉，无论男女，在出生后都会由长辈择一名家生子所处孩童为其影奴（婢）。这些人自幼便与小主长于一处，习的也是隐匿功夫，各式武功与些许医术，为的就是在主子危难时能施以保护。
韦倩的母亲便是文菡灵的乳母，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又看着谢宋出生成长到如今，抛开主仆身份，这情分也深厚无比。
太傅府出事时，一府仆从都皆被管锢羁押，唯有韦倩逃出生天。救不得牢中主子，又寻不见小少爷，她只好避往文家山庄，多日来白日苦寻，夜晚忧思。
昨日无意在南水巷一个院子的外墙青瓦上发现文家的暗记，她惊喜异常，当夜就探入此府，果然寻的了小少爷。谢宋也在见了她之后激动异常，可两人却很快冷静下来，皆知那时并不是叙旧的时机。说了几句之后，韦倩便立刻离开，赶回山庄按谢宋的吩咐去寻文家家主了。
是也直到此时，他们方才有了些许时间细聊。
韦倩抹去眼角的泪水，伸手抚了抚谢宋的脸颊，立刻更伤心了。
谢宋刚大病一场，又多日忧虑过重，面色自不可能好，身形也瘦了两圈，手上更是仍有冻红，看在韦倩眼中，如何能不难过。
虽说谢宋自十六岁后便开始四处游学，可每年归来时，她看他却也是脸庞圆润，哪有如今这么形销骨立，憔悴难当。
谢宋见韦倩如此神情，顿时也有着难过，忙劝到，“韦姨，前些日子赶路匆忙，因而吃食不善，过几日就好了，不用太过担心我。倒是你，可要多多注意身体。”
“我如今年纪了，怎样都无所谓了，你还小，纵使……纵使是今日局面，你也要保全自己，你母亲若是知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她定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
“我知晓，我定好好注意身体。可父母俱在牢中受苦，我身为人子，如何能不忧愁。”
韦倩一想到她家小姐，更是心如刀绞，连连叹气后又红了眼眶。
谢宋也不再言语，只掏出一方锦帕递给她擦眼。
韦倩接过锦帕，擦了擦泪，渐渐收回失态，转身拿出一件蓑衣和一套渔具递给谢宋。
“这是舅老爷给你备下的，他已在城郊一个偏僻的水塘等你，待会儿寻一僻静处我们快些下车。”
谢宋点头接过，就听韦倩又说：“自舅老爷刚到山庄便一直在联系各方势力，有他倾力，说不得小姐就无事了，小少爷且宽心。舅老爷是真心疼他这唯一的妹子的。”
下车后，谢宋披好蓑衣便跟着韦倩走向水塘，远远便看到有个人也和他相似打扮，坐在岸边石上垂钓。
“舅舅！”
刚走近他便不自禁得开口唤倒。
那人立刻转过头来，一双和谢宋母亲很相似的眼睛里有强忍的激动。
“宋儿可让舅舅好找！”
原来自太傅府出事，文穆就派人四下寻找谢宋，可谢宋也是机警之人，哪怕是赶京途中也时刻注意掩藏自己的行踪。这一举动防住了其他人，但也让自己人找不得他。
后来在山庄里见了韦倩，韦倩说谢宋必定会赶回京城，他正想把人手都调回京城，就幸运的找到了谢宋。
如此来回，可不是好找！
谢宋也了然舅舅必定寻他良久，一时有些愧疚，刚欲开口，却被文穆拍住了肩膀。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还好好的就好，其他无须多言。”
“舅舅……”
“行啦行啦，君子当自持。如今你父母皆身陷牢狱，还要靠你来解救，你可要扛住。”
“舅舅所言甚是，我今日也是要与你说这个。只是如今甥儿我刚刚归京，很多事都不甚了解。”
“这倒是我忘了告你了，这两个月来朝堂上可是好些变动。你且坐，我与你细讲。”
谢宋闻言，也寻了相邻的石头坐下，从渔篓中取出鱼竿，将渔绳甩去水中后才抬头道：“舅舅且说。”
文穆见他坐好，示意韦倩也一同坐下，也就继续起了刚刚的话题，“从前这朝堂上的局势你也知道，武官是一向以威武将军为首的，文官却是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依附于丞相，而御史台之类的清流皆是以你爹爹马首是瞻。可自妹夫下狱，他从前的许多旧识被株连，丞相一派随意织罗罪名，已有几人被贬，御史中丞田襄甚至已被流放……”
“今上如今是怎么了？居然能被宋鸿左右。”
谢宋自在萧国听了消息便即可马不停蹄赶往永平，后来赶到永平后，求助一朋友却又被其背叛，算是侥幸逃脱，这一路来十分坎坷，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去搜集这些信息，没想到如今的章国竟然变成了这等样子。
“也不能说是左右吧，今上如今也近不惑之年，心思愈发莫测。说句大逆不道的，他的猜疑心已是越来越重，你爹不也是犯了这个忌讳，才……”
“我爹到底是为何下狱，这叛国罪从何说来？”
“这件事被瞒的很严，其实舅舅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毫无征兆的，京尹便从谢府翻出了一封通敌叛国的信函。信函一出，今上勃然大怒，直接将你爹娘二人下狱，幸而你身在外才能幸免于难。”
从早起便一直阴沉的天终于下雪了，韦倩忙拿起蓑衣披在了谢宋身上，谢宋紧了紧衣服，觉得更冷了，这天子之怒，真是比天气还要莫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正是如此，文谦其人我是了解的，虽然长于萧国，但若说他叛国那必是万万不能的！可谁让帝王心疑？事到如今，宋儿啊，舅舅如今也跟你透个底，你母亲我是有把握救出，毕竟她只是一介妇人。可你父亲，我恐怕是……”
文穆的表情也有几分涩然。谢宋闻言虽十分难过，却也知道舅舅说的是实话，若是天子之意，恐怕……就算是世家也无法抗衡，更何况压在他父亲头上的帽子是“通敌叛国”。
“舅舅，我了解，你也不必自责，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了，说不定事情也有转机。”
“也只能如此了，既然你回来了，韦倩以后就仍追随与你，有什么事我们时时联系。你且记住，无论如何，你也是半个清河文家的人，不用怕。”
望着文穆慈爱的眼神，谢宋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重重点了点头。文穆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直垂在水中的钓竿收了起来。
“回家吧，今日的收成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