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与才子》十八潭酒

17、第十七章

　　“弟子齐苍璧。”
　　蔡沧笑了笑：“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苍璧，这名字起的极好。”
　　齐苍璧闻言一怔，想到自己这个名字当初的来历，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蔡沧这么一来让谢宋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惊喜的是终于又能见到老师，惶恐的却是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知会不会牵连老师。
　　蔡沧知道他的不安，只轻轻的按了按他的肩膀，“陪老师我坐一会儿吧。”

　　众人见蔡沧一来就坐到了谢宋那里，虽然没有都盯着他们看，却还是低头议论着。谢宋几年不现身，这青荷宴上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他，皆十分好奇。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贸然的跑到他们这里来，于是他们这一隅便这样清净下来。
　　几人正说着话，太子却突然走了过来。
　　“蔡先生。”太子的语气竟是十分恭敬，面上也是一副谦恭的表情。
　　看到太子，几人纷纷行了个礼，蔡沧道：“怎劳太子特地过来。”
　　太子微微笑：“是应该的，也是替奚安来向您见礼。”
　　提到颜奚安，蔡沧的神情慈爱多了几分，转头对谢宋说：“如今你师姐是太子妃，你知道的吧？”
　　谢宋点了点头。太子却笑了，他对着谢宋说：“你师姐与本王说过，两年前在东门你请她吃的小馄饨，她还没还你。”
　　两年前的小馄饨？听了太子这话，谢宋心下一惊，又缓缓松了下来。别管太子是怎样知道的，既然师姐让他知道了，他当初也没做什么。说明当时太子并不想插手太傅府的事情，虽是不帮，倒也不会下绊子。
　　思及此，谢宋抬头望了望太子，见他面容安然的望着自己，便拱手道：“师姐不还，我托大叫殿下一声姐夫，姐夫来还吧。”
　　听了这颇无赖的话，太子忍俊不禁，蔡沧也笑了，故意对着谢宋瞪眼道：“你这顺杆子爬的猴性儿怎就不改一改，叫殿下看笑话。”
　　太子忙摆手，“叫声姐夫，本王还是应得起的。你师姐常说起你，得空了记得来府上看看她。”
　　太子颇有深意的望了望谢宋，便拂了拂袖告辞了。
　　谢宋目送着太子和赶过来的宋俊泽说了两句话后离开了青荷宴，心里盘算起来。
　　很明显太子的话不是随口说的，而是一道邀约，可太子要与他说什么？谢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便将这个问题丢到一边，继续喝起酒来。

　　青荷宴还是原来的老套路，作诗谈文喝酒再喝酒……
　　谢宋托着腮呆坐着，突然发现自己如今已经完全没办法融入这个他曾经如鱼得水的文宴。正巧柳珏也有些烦了，蔡沧被后面姗姗来迟的禾洛居士请走了。于是他们三人便索性早走了。
　　离开了那个院子，谢宋回头望了望，深呼了一口气。
　　柳珏见状对着他挤了挤眼睛：“怎么？谢乐归也有一日会厌倦了这样的风雅集会？”
　　谢宋瞥了他一眼，默默问：“你要不厌烦会出来？”
　　“本官可是有公务在身，正要去寻萧国那几个副使，和你可不一样。”
　　“那你倒是快去。”谢宋拉着齐苍璧上了车，示意赵钱卷下帘子，“想必也早有人给柳大人准备好了马车，我们就先走了。”
　　“哎！”柳珏一把扯住要被放下的车帘，抬脚跨了进来，“且顺路送我一程。”
　　赵钱看着他一路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帘子放下他才回过神来，使馆和质子府，这哪里顺路了！见谢宋也并未阻止，赵钱默默的坐好，示意车夫转道先去一趟使馆。
　　到了使馆，柳珏下了车，赵钱回过头问：“公子，我们是走哪条路回去？”
　　从使馆到质子府有条小路，僻静却有些远，若走大道又难免吵闹。赵钱拿不定主意，只得询问了谢宋。
　　谢宋想了想，说：“大道吧。”
　　“好咧。”
　　马车一路在车道上穿梭，帘子外传来声声市井吵闹，谢宋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苍璧坐在旁边，转头望着谢宋，目光炯炯。
　　“苍璧，你是怎么知道田衡的？”很突然的，谢宋出声问。
　　齐苍璧听了这话，愣了愣，想起了方才在宴席上他对柳珏说的话。张了张嘴，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不急，慢慢说，若是不想说也可。”
　　“不是不想说……”齐苍璧忙道，“只是，弟子不知从哪里说起。田衡的事，是我当初让人去查过的。师父可能不知，我手头还是有几个人的。十年之盟后，我被父皇送来章国，我母妃，当初尚在世时，曾为我筹谋经营过一些在宫外的人，后来这些人听闻我离开皇宫来了章国，便纷纷北上寻我。平日里，我不怎样联系他们，只是当时您来质子府太凑巧……我便让他们查了一番，不想查到了田衡。”
　　齐苍璧倒是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连起初怀疑谢宋的事也不隐瞒。
　　当初他突然出现在质子府门外，齐苍璧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报恩，那便不是他了。自己徒弟，谢宋自然知道他是个谨慎的性格，小小年纪便谨慎的如同成人，所以他这般作为，谢宋倒一点都没吃惊。
　　谢宋听了他亲口这么说也没恼怒，甚至有些开心，毕竟齐苍璧如今肯这么说，其实是十足信任他这个师父的表现。
　　于是谢宋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齐苍璧弯起眼睛笑了笑。
　　齐苍璧看他笑了却是一愣，谢宋不是个严肃性子，自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后也是常笑的，别的不说，光是柳珏来的这么几天，他便每天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可齐苍璧却很少见他笑的这么柔软。不知怎么齐苍璧突然想起小时候，冷宫里有个管事姑姑养的奶白色小猫，那个管事姑姑每日都是板着一副面孔，可她怀里的猫咪却是十足的好脾气，每天赖在阳光下懒散的睡着。
　　其实说来，能养出这么一只小猫的管事姑姑也并非她面上的那么冷若冰霜，谢宋至今还记得他有日重病，是那个管事姑姑偷偷请来了太医院的一名医正。虽然事后他道谢时，那个管事姑姑一副无谓的冷漠表情，可齐苍璧却知道她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善良的人，在那吃人的地方都没什么好下场。
　　谢宋看着齐苍璧就这么在他面前开始神游天外，好笑的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