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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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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是顺着众人的目光,一眼望见了谢宋,然后目光却立刻闪避开来。他低头掸了掸青色衫子上似有似无的灰尘,快步走到了离谢宋最远的假山旁。
齐苍璧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却只是不屑的“嘁”了一声,就挪开了眼神,又拉了拉谢宋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看,仿佛再多看一眼就是对自己师父眼睛的亵渎一样。
柳珏初来乍到,明显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疑惑的望向齐苍璧,齐苍璧看他不解,便开口解释了一句,可语气十分不好:“这人,叫田衡,两年前做了典制司的郎中。”
一说田衡,柳珏就明白了。当初谢宋曾与他说起过这人几次,说他颇有文采,为人忠厚仁义,奈何家世清贫,不得入仕,言语中很为他可惜。可自从谢太傅一案后,谢宋就再也没提过他,如今听说他做了典制司郎中,如何不知他那时做了什么。谢宋当初如此信任他,想必回京时定去找过他,却最终藏匿在了质子府,自然是这田衡做了小人行径。
这么一想,柳珏再一看田衡就各种不顺眼了。只见那人明显认出了谢宋,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假装不认故意走远,一脸黑皮还红着脸,好似十分委屈一样。长得一张敦厚老实的脸,没想到人竟然如此下作,真是披着一张好人皮啊!
“典制司,哼!掌礼仪制度,彰忠孝仁义,他倒是好意思!”柳珏冷哼。
骂完了田衡之后,柳珏犹觉不解气,立马嘲讽起了谢宋:“你也是个不长眼睛的人,这还叫颇有文采,忠厚仁义?他怎么没把你卖了?”
柳珏一说谢宋,齐苍璧不乐意了,立马来了一句:“柳大人怎能这样说,是田衡这个人太可恶,我师父为人纯善,被他骗了。那骗子抱着宋鸿的大腿,平步青云,却还每日一副不喜名利的样子,十足的虚伪。”
他这么一开口,谢宋倒是震惊了,这些事他确实后来都从舅舅那里得知了,可却没有告诉齐苍璧,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谢宋惊讶的眼光,齐苍璧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默默抬头凑近了谢宋,小声说:“师父,我回头跟你解释。”
谢宋看他一副淡定的样子,点了点头,只把这个疑问先抛在了脑后。随即他转头又看到了田衡……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谁乍然看到一个当初深深背叛了自己信任的人,也会有种说不出的心郁。再一看他在宋俊泽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谢宋真是为自己当初的识人不清深深后悔。
“师父,喝酒。”齐苍璧从身后的小僮手中取过一壶酒,倒了杯递给了谢宋。
“桑落酒!”
这酒一闻味儿,就让柳珏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这河东的桑落酒可是有名,都传到我那儿了,一直就想唱唱这正宗的桑落酒,今日终是见了!”
柳珏生平有一大爱好,便是酒,谢宋总听他说要踏足九州山河,饮尽四国名酒,如何不知他这个嗜好?只得看着他激动的表情,笑了笑,开口说:“你也看看人家宋家大公子是什么风姿仪态,亏你这还簪缨世家出身,真是丢人。”
柳珏抬眸看了看在一个院子里四处招摇的宋俊泽,那八面玲珑的样子让他不屑的抽了抽嘴角:“气质不蕴于内,而表于外,不过装模作样罢了。”
齐苍璧闻言抬头惊讶的看了看他,心中想的却是,这人真不愧和师父是知交,看人说的话都一样,怎能不投了对方的脾气。
果然,听了柳珏的话,谢宋虽没说话,可眼底的笑意却暴露出了他对这句话十足的赞同。
三人正说笑着,就看身边人已经纷纷起身,十分尊敬的望着竹林来处。谢宋转头,便看到了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着一身朴素的竹青色长袍的老人,长须长眉,目光清明,通身一股出尘气。
谢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神情十分激动:“老师!”
蔡沧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十分震惊的转头望向谢宋,双手有些颤抖的伸了出来:“宋儿!你竟然真的来了,老师真是……好久都未见过你了。”
谢宋的双眼微微红了,握住了蔡沧的手,轻声道:“弟子也许久都未见过老师了,是弟子未能尽孝尊前。”
“好、好,没事就好。是我当时不对,竟然不知道谢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这几年可苦了你了。”蔡沧明显有些激动,说话也语无伦次,“不过幸亏现在没事了,苦点也好,苦了磨磨你的脾性,你早先那性子太不沉稳了!”
“是,老师教训的是。”
谢宋恭敬的陪侍在蔡沧旁,师徒二人边说边直向着谢宋刚刚坐着的那个竹桥走了过去。蔡沧几年未见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激动地竟有些不能自持,一路说着。
谢宋本来正仔细地听着蔡沧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一道让他十分不舒服的视线,他抬头四下搜寻了一下,看到旁边桥上的王泽正有些恼怒愤恨地望着自己,谢宋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丝毫不在意的对他笑了笑。也许是这个表情挑衅意味太足,恼得王泽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宋儿,说你之前性子不沉稳,如今怎么还是如此。”蔡沧察觉到他的这番举动,无奈的叹了口气,“怎就改不掉呢?”
“老师,咱们好久不见,怎的就说上这个了!”
“哟,还恼上了?”蔡沧伸手虚点了点他的额头,“快及冠了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知轻重,你叫老师我怎么放心。”
“……”
谢宋无言的看着蔡沧和他已经来到了朱桥上,当着自己徒弟的面削自己的脸面,只能用炯炯大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蔡沧却没看到他的表情,兀自低声道:“也不跟你师姐学一学,真真愁煞人。”
见无声求饶这招数不管用,谢宋只得换了一招,他轻咳一声,拉起了齐苍璧,“老师,您看,徒孙。”
“徒孙?”蔡沧瞪大了眼。
自己不仗义的师父就这样把自己推了出来,齐苍璧很无奈,看出谢宋就是想用自己来摆脱师父的教训,他只能为师父扛起师祖大人的注意了。
齐苍璧对着蔡沧行了个大礼,带着些许沙哑的少年音掷地有声:“师祖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面前这个身着松花色纹着云鹤袄子的少年,瘦削的身躯挺拔如松,抬头望着他的时候眉目清朗,透出一缕英气。蔡沧细细端详了一番,将齐苍璧拉近身了一步,拍了拍谢宋笑起来,笑容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方才还说你一转眼这么大了,现在看来是真的大了。当初拜入我门下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淘气的让鹤白都要跳脚。如今……如今都已经为人师了。”
“老师……”谢宋听着这话有些难过。
蔡沧却已经换了语气,他拉着齐苍璧又看了看,道:“看着就是个好孩子,宋儿你教得不错,这孩子更不错。徒孙啊,你可还未报上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