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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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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叔薨了?”
听了谢宋的话,齐苍璧的手抖了抖,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啊,”谢宋以为他和晋安王的情谊深厚,故而难以置信,便上前扶住他的肩头,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难过。”
齐苍璧有些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揪住了谢宋的衣袖,把头靠在他的臂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齐苍璧才慢慢抬起头,想起刚刚自己做的事情,脸上红了红,望着谢宋关切的眼神,他说道:“我好了师父,我只是……只是有一点震惊罢了……毕竟,七皇叔他一向身体硬朗,我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英年早逝,小姨她……”
“小姨?”谢宋不解,这和他小姨有什么关系?
“晋安王妃,便是我母亲的胞妹。”齐苍璧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宋了然,“晋安王妃已被萧帝接入宫中,如今在太后宫中静养,有太后照顾,必定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齐苍璧望着谢宋,勉强笑了笑,点了下头,“嗯,师父。”
“我觉得我是要好好去了解一下萧国的人事了,今日柳珏与我说的人,我竟都不甚熟悉,实在是……”谢宋转移了一下话题。
“师父你当初不是在萧国呆了挺久吗?怎会都不熟悉……”齐苍璧不解。
“是……呆了挺久,但是我熟悉的只有阳羡茶与罗浮春啊。”想到罗浮春的醇香,谢宋眯了眯眼睛,“那真是好酒啊!”
“我道是教什么呢,你这做师父的,真真诲人不倦!”门口突然传来柳珏的声音,谢宋抬头,便看到他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幸亏我今日正巧撞到,这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你倒是阴魂不散。”谢宋头痛。
“不要扯开话头啊,你说你这正好的时辰,不教徒弟圣贤书,倒说起罗浮春了。你既然不想好好传道授业,那还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其实你就是想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这不对吗?”柳珏瞪大眼睛,“我到了你这里,且是远道而来,于情于理,你都该如此吧。”
“好好好。”
“好!好!好!”
宣华殿里,跪满了一地的侍婢,没有人敢抬头,只听得玉阶上的皇帝将镇纸摔在柱子上,一阵巨响。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似乎放稳了心情,让人宣来了在偏殿等候良久的宋丞相。
童蔡低着头为宋鸿领路,姿态十分乖巧。宋鸿也知皇帝如今心情必不能好了,便旁敲侧击问道:“张公公可在殿中?”
张德宪,宣华殿的司礼宦官,自皇帝幼时便随侍左右,深谙帝心。宋鸿一直刻意交好于他,若是他在殿上,便是皇上心怀怒气,也是能说上几句。
宋鸿问得不可谓不巧妙,若直接问皇帝如何,哪怕只是问了皇上今日喝了几杯茶也是逾越。他是可以问,但童蔡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必定会为此为难——皇帝如今愈发疑心重,他身边的人也是愈发难做。其他的大臣常常会这样让他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而宋鸿却从不会让人为难的,哪怕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
“回大人,张公公在的。”童蔡十分恭敬的躬身答道。
闻言宋鸿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跟着童蔡走入殿中。
“微臣叩见吾皇。”
章帝从书案上抬头看到阶下的宋鸿,抬了抬袖子:“宋卿平身。”
“谢皇上。”宋鸿慢慢站起,不动声色地与张德宪交换了一个眼神。
章帝显然昨晚也未曾休息好,声音有些嘶哑,却仍有着浓浓的威慑,“宋卿可还记得谢太傅?”
这显然是不问自知的,离谢太傅离世不过两年,宋鸿便是再健忘也是记得的。
“前两日刚听得谢太傅之子谢宋归顺于萧,臣自然记得。”
“朕以为你忘了,那谢宋躲在质子府两年,你竟然不知?”章帝略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宋鸿忙低下头回秉:“臣确实不知,两年前谢太傅于狱中时,臣曾得到消息,谢宋回了永平,臣带人去寻却未料他早早得到消息,逃了。直至后来谢太傅下葬,他都未出现,臣众皆以为他已逃出永平,谁曾想谢宋竟如此大胆,偏偏躲在了天子脚下,而且是与他素无来往的质子府上……”
说到这里,宋鸿跪倒在地:“是臣愚昧,竟未想到这一层,以致对质子府放松了警惕。”
章帝听了并未即刻接话,整个宣华殿安静的只余下呼气声。
宋鸿也就这么一直跪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章帝才缓缓开口:“不止是你。朕也未想过这谢家子竟如此胆大。竟等他蛰伏两年,与陈郡谢家搭上了线,谋了事才从萧国来使口中知道他的行踪。”
听了这话,宋鸿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却仍满怀悔意地自责:“是臣当初打草惊蛇的错。若是臣当时将他擒住,也就没有如今的事端了。”
“起来吧。你确实有错,可这谢宋也确实有智谋。”
“不过冷血罢了,身为人子,却连父葬都未现身。若他是未知或者难至永平也罢,可他在这永平城中,为了性命如此苟且,枉费才名。”
“不能如此说,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齐王韩信胯%下忍辱。此子如此,也是能伸能屈,如今他已成萧人,若是不怀好意而来,不得不防啊。”
虽然口头上否定了宋鸿的说法,章帝的脸色却确确实实好了许多。
宋鸿偷觑了章帝一眼忙低下了头,继续道:“祖籍虽在南萧陈郡,可他却是生长于我大章。谢太傅之案虽是突然,却是证据确凿。皇上仁厚,开恩于谢家,甚至并未对他下死手,才让他苟活至今。若他当真对我大章不利,实是不忠不义。”
每一句都说得铿锵有力,却一字未涉及“如何防”。
章帝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宋卿明理。依宋卿此言,也务须对此子怀柔了。你且即刻去查他是如何让萧帝下旨亲封的。不过两年,从我大章子民变为南萧人,好本事!”
“是,臣谨遵圣旨。”
待到宋鸿离开大殿良久,章帝仍然兀自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人注意到,他案下的双手还是在轻微地颤抖。
“皇上,茶。”张德宪将一杯刚沏的白露毛尖轻轻置在案上。
章帝恍惚了一下才看向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离去。张德宪躬了躬身,带着人离开了殿中。
章帝就这么对着刚沏的新茶升起的袅袅白雾,目光却像在注视着其他一样。
“太傅啊……”
一声轻叹就这样静默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