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与才子》十八潭酒

10、第十章

　　“待会儿回使馆？”
　　谢宋倒了杯茶递给了柳珏。柳珏立刻接过茶牛饮了一口，遭来谢宋嫌弃的白眼。
　　“去什么使馆？我来你这儿就是章帝派人领我来的。还等着跟你秉烛夜谈呢，你这刚让我喝口水就催我走，绝情。”
　　“你已经见过章帝了？倒是挺快。”
　　“还不是为你，我来早了，三国就我大萧到的最早，刚进城便被迎进章宫去了。”柳珏又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讲，“真真渴煞，你这茶味道不错，可我竟喝不出是什么。”
　　“本就不是茶你如何喝的出？这是南山茅熬的水，我近日脾胃不好，我徒儿让人特地熬的，这两天都在喝这个。你来的突然，未煮茶，便有什么给你喝什么了。”
　　“有什么给我喝什么，你这人，如何学的待客之道？”嘴上说着，柳珏却又自己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幸亏是如此，不然就你这个牛饮法，若喝的是我的白毫我可心疼！”
　　“几年不见，抠门都抠到门缝了。”
　　“也比你几年不见，已无半点风仪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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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苍璧觉得此时如果他再不出面，那么他们两人真的有可能就这么斗嘴到天黑。
　　可看了看自家师父眉飞色舞的神态，他默默回想了下平日里师父不动如山的淡定姿态，一时又有些犹豫。
　　——这样的师父可是极少见到的，多难得！难得到不太想要打断他们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间里，那边的二人已经从抠门和风仪争执到了文章。
　　“这两年都窝在草棚里对影成单，你还当不当得起与我齐名的名声？上月收到你的信，真是扑面一股鄙陋穷酸气，穷书生卖肉赊账时写的欠条也比你高明甚多。”
　　“我不比你。淑绮公主的玉指磨出的墨，着实为你的锦绣文章添了一笔浓香。”
　　“提谁不好你偏提她……”
　　“若不是她，你怎会愿意来章，我可是要谢她，怎能不提？”
　　“你人在千里之外，消息倒是灵通，平日里净关心这些事，圣贤都被抛到脑后了吧？”柳珏从袖中掏出来一黄锦卷轴，在谢宋面前晃了一晃。“再提可就不给你圣喻了。”
　　可未等他收回去，就被齐苍璧拿了过去。
　　“……特诏封陈郡谢宋为三皇子辅师……”齐苍璧看完后，十分欣喜，“师父以后便是真真正正的萧国人了。”
　　“是了，以后你可就真真是我的殿下了。”谢宋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家殿下啊！”
　　“师父哪里用得着称我殿下，以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师父都要唤我名字的。”齐苍璧不再像两年前一样对“殿下”这个称呼敏感，可却还是不喜欢谢宋称他为殿下，或者说只是不喜欢谢宋称他为殿下。
　　谢宋看了看他的神色，了然一笑，“自然。”
　　这厢师徒二人情深似海，那厢的柳昆玉已经忍不住内心的酸意，“奇怪，为何我突然觉得胃中泛酸？”
　　齐苍璧瞅了他一眼，默默吐出两个字：“害喜。”
　　“……”
　　“哈哈哈哈哈徒儿说得好！”谢宋乐不可支的看着柳珏由红转紫的脸色，拍手大笑。

　　笑闹过后，柳珏未等吃饭便去歇息了。
　　毕竟他的确是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又未曾休息便先面圣，折腾了这么久着实累了。
　　谢宋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特地如此，心里感激是感激，嘴上却一句不提。他不说，柳珏也知道，若是有一日自己身陷囹圄，他谢宋也是必定赴汤蹈火，不提一字。
　　知己之交莫过交心。

　　谢宋自十五志学后便开始四处游学，从极北的天山到南疆的连国，从阴梁的草原到江南的落雁，他都一一走过。相交遍天下，可知己却少之又少，与柳珏两年前一别，他一路至永平，家逢大难，父含冤而逝。两年来他只能屈身于这小小的质子府，甚至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姓，从前的许多诗朋画友对他避之不及，可柳珏却在千里之外为他筹谋。
　　收到谢长风的信时他不是不吃惊，毕竟自他父亲开始，便已不算是真正的陈郡谢氏人，他也从未给谢家递去什么消息。直到看到信上他的伯父提到柳珏时，他才恍然。
　　柳珏替他打通了与谢家的鸿雁之线，而谢家对于他父子二人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血浓于水，就如同父亲总是会在中秋望月长叹，他在谢家也是被人惦念的。
　　有了谢家的助力，谢宋终是在这两年后重得身份。虽然已经从章国变为萧国人，可他还是谢文谦之子，还是他谢宋。
　　而这两年来，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虽然受困于质子府，可却真真得了一个让他十分称心的徒弟。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会有一日能为人师，毕竟他生来不喜拘束，很难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尽心尽力的去栽培一个人。
　　“若不尽心，便枉为师。乐归啊，我看你可难当别人的老师咯！”
　　这是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莫说他老师，当初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人生就是这么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让你永远都不知道它的下一段风景是什么。
　　也许，你就会顺利成章的变成了一个你以为你不会成为的人。

　　“师父，你可后悔做我师父了？”
　　曾经对着道家周易如何都读不懂的齐苍璧曾经无比失落地对他这么问过。他也看得出自己的师父并不是那么开心。
　　那一刻谢宋想起了他老师曾说过的话，突然笑了，他摸着身旁的小少年软软的头发安抚道，“我怎么会后悔呢？”
　　我还要感激这个无意闯入的小院子，让我真正静下了心。
　　“师父，用膳吧。”少年的轻唤打断了谢宋的思绪，他转头看到身旁静立的少年。
　　两年的时间让曾经小小的少年长到了如今的个子，从坐在凳子上蹬不到地到如今站起已及谢宋的下巴。
　　也让他们师徒二人终于从仍有陌生到如今的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