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梦归》ｌｏｖｅｒｓ＇

7、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

　　俗啊，一切都是那么的俗不可耐，就连我离开大殿时父王的冷漠，母妃的痛心疾首，柳颜的冷眼旁观，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三流的台湾言情小说，而我，则是那个三流的演员，稀里糊涂的走了个过场，接下来，恐怕就要上演小人得志的戏码了。
　　我环视这空旷的大厅，终于尝到了寂寞的滋味。现在，真的是只剩我一个了，就连小薇姐也被关到别处去了，这件事，我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连累了小薇姐，害她陪着我一起受苦。
　　我明白，今天在大殿上，上官绎的一番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因为父王一心就认定了我是杀死他骨肉的罪魁祸首，今天的审问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对于一个已经认定了一件事的人，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很难，今天要不是碍于上官绎的面子，我早就被他关入地牢正法了。一到父王的耐心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再加上那张氏的枕边风一吹，我就难逃一死了。
　　我不禁思索起来，现在死的话，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我一定要保住小薇姐，她在这里，不过是个侍女，她可以离开，离开这种钩心斗角的地方，开始一种她想要的新的生活。想到这里，我又不由记起，那年夏天，我和她背对背坐着，勾勒着触手可及的未来，那时，我说，我要做一个翻译家，整天不用出门，待在家里一边看着小说一边赚钱。她笑着说，你都还不会做饭呢，那我就委屈一下吧，到时候我们找一处便宜的房子一起住，家具不要复杂，简单就好，到时候，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在晚上点着蜡烛讲鬼故事，一起说自己的烦恼，一起……
　　……那些日子，唯有梦想，数不胜数。
　　而现在，我们确实是做到了一起生活，一起体会喜怒哀乐，但却是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里。
　　我扶墙就地坐下，把头倚在膝盖上不愿再去看那寂静的像座坟墓的大殿，轻声地哼唱起那首那个时候，我们最爱的歌曲：
　　“Aquarius， was born the night
　　The shining stars， needed brighter shining light
　　Aquarius， was my savior
　　It came along， like a blast from out of sight
　　When I was weak， you came along ……”

　　我反复地唱着，唱着，就好像这世界只有我一人一般的沉醉。什么钩心斗角，什么地位之争，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皇室贵族，统统滚一边去吧！这里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不知唱了多少遍，我终于停了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臂膀，闭上眼。
　　寂寞啊，原来一个人的时候，滋味真的不好受……

　　“喝点茶？”感觉脸颊被冰了一下，忙抬起头，竟看见上官绎正坐在我身旁的空地上，上身向我这边前倾，一手撑地，一手拿着琉璃做的茶杯贴上我的脸颊。我不禁心惊，他来了多久了？他看到了些什么？看我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嘴角一翘：“还是你想要酒？”
　　“啊……谢谢。”我接过茶，喝了几口，又差点喷了出来：“你……你怎么进来的？！外面不都是守卫嘛！你怎么可能……”
　　“只要我想到的地方，没人能拦得住我。”他身体后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墙上，不以为然道。
　　“这样啊……”我也学他靠在了墙上。
　　“你刚刚唱的那首是什么歌，好奇怪的语言啊。”
　　“呃……这是……西域的……一种语言，你当然没有听过……”
　　“可是却很好听呢，有名字吗？”
　　“嗯……水瓶座。”
　　“水瓶座？那是什么？”
　　“当天上的星星排布成一个奇特的形状，人们就称之为星座，水瓶座就是其中一个。人们按照自己的生辰都有其对应的星座。”
　　“你总有些奇思怪想。告诉我歌里都唱了些什么吧。”
　　“嗯……”我忽然回过神来，“你怎么会来？”
　　“因为我怕某人受不了一个人在这哭鼻子啊！”他笑着看了看我。
　　“就为这个来？那让你失望了，我可没哭。”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我来帮你。”
　　“你相信不是我害死了孩子？”我有些惊讶。
　　“是。”
　　“为什么啊？现在可是证据确凿啊，你也清楚吧，就连你今天提出的那个所谓的疑点也是站不稳脚的。也许就真的是那么巧，我刚拿到毒药，机会就来了。也就是那么巧，老天有眼，让我这个恶人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因为我认为，会说出那种话的人，是不会害死自己的弟弟的。”
　　“哪种话？”
　　“不记得了？那天你醉了之后说的话啊，你说，你并不在乎什么地位，富贵，你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
　　“那……我还有没有说过别的？”我心虚地问道。
　　“是啊，还说过什么呢？”他坏笑着。
　　我白了他一眼，实话相告；“但是只是你相信我是没有用的，父王在心里早就认定了我就是凶手。而且，”我顿了顿，说道，“他现在痛失爱子，急于杀一个人泄愤，而那个人，最好还是和他亲近、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他也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孩子。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无辜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你还真的了解你父王呢，但只要我找到证据，证实了你是清白的，他就不可能杀你了。所以，现在，我希望你能坦诚相告，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真的相信我？”
　　“是。”他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而是一脸的严肃，认真的看着我。我这才发现，我们两的距离竟是如此靠近，我忙向后让了让，想了想，终于决定说出来。
　　“其实……那孩子，并不是父王的亲生骨肉。”
　　“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日姨娘生产，恰巧父王不在府上，而母妃也因身体不适早早的睡下了。我是戌时三刻时听说她要生产了，但一直到卯时都过了，还是没有生下来，整整四个时辰啊，加上她这又是头一胎，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难产，又不好去打扰母妃，就带上茯薇去看她了，顺便也好帮帮手，可是没想到…….”
　　我停了下，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可是没想到，临芳轩竟然没有一个人守在门口，连理应在服侍的侍女也没有，我和茯薇感到非常的奇怪，有没有个下人去通报，就只能自己走了进去。可是我和茯薇从未进过临芳轩，可能一开始就走叉了，我们没有找到姨娘生产的房间，可是更让我们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仍就是一个下人也没有。
　　于是我们决定先回门口再说，可不知怎么的，又误打误撞的到了临芳轩的偏门，这时偏门竟打开了，门后，柳颜抱着一个看似刚出生的婴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我们当时也被惊了一下，也没和她多说什么，找了个借口就走了。那时候我就在想，这生孩子只有从里面抱出来，哪有从外面抱进去的啊。后来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姨娘生的。
　　也怪不得，临芳轩的下人都被撤走了，好方便她办事啊。那天时候，原本处处与我为难的姨娘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许是看我也不愿说出这件事来扫了父王的兴，她就又开始刁难我了，而且更加变本加厉了，而我一直都忍让着她，从不与她计较。可能是这次茯薇和她的侍女在厨房里争执时说了什么让她不安心的话了，终于让她下定决心对我斩草除根了。”
　　“以一个孩子的代价？”
　　“孩子死了还可以再有，沂暄郡主死了可就没人再做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啊。而且又可以让王爷因为我的事愧疚再对她好一些，也可借此打击一直宠爱我的母妃，一举三得，何乐不为。这种事，你在宫里看得不比我多？”
　　“的确。”他自嘲地笑了笑，“晚上……一个人不要紧吗？”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这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爱怜。
　　“当然没有关系。”
　　他轻笑了一下，看看窗外的天色，旋即又对我说：“已经是丑时了，你还不去睡吗？”
　　“你在这儿我怎么睡啊！”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来得时候就已经是亥时了，那时你也没有要睡的意思啊。”
　　“……”
　　“睡不着？”
　　“是不想睡。”
　　“呵，都一样。要不我在这儿陪你？”
　　“…………”

　　于是那一夜，就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过去了，我们似乎聊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我好像很快就睡着了，但却又好像一夜无眠……只记得，他“若清、若清”的唤着我的名字，我这才发现，我的名字被他叫起来，竟是如此的好听……

　　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的背子盖得一丝不苟，昨夜，他让我靠在他的肩上，说，就这样吧，你想睡就可以睡。
　　我不由抚着被面轻声笑着，心中有种预感，我排斥却又渴望，抗拒却又向往了十几年的东西，正在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