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梦归》ｌｏｖｅｒｓ＇

31、红衣褪尽芳心苦，曾记花开不记年

　　在这场太过华丽、夹杂着血腥与救赎的梦里，你早早地醒来，而我，却要继续梦下去，可是我们谁都不许孤单，谁也不要沉溺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天上人间，我仍与你共勉。

　　“亲爱的若清，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得你很远了，不要派人来找我，我想，我一定会在宫外找到适合我的生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请让我自私一回。
　　可是要说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你了。一想到我的小妹妹要独自一人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皇宫里，我就感到深深的恐惧，我真的很想带你一起走，可是我却不能私自改变你生活的方向。
　　在我走之前，我不想让我们之间还存在心结，因为有些事情要向你交代。
　　还记得上官绎大婚的那段日子么？我特别注意你的饮食起居，甚至与别的下人发生了不快。可是若清，这是不怪我，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心里藏了多么多的恐惧！因为据史书记载，沂暄郡主就是在一场火灾里活活烧死的！你教我如何能不忧心？于是我对那些稍有差池的人特别严厉，近乎于苛责。而一面我却在内心里焦虑地矛盾着，专攻历史的我当然知道，历史一旦有了些微的变差，后世千千万万年的历史都会彻底改变！我们那个时代会有许多人莫名地消失，其中就有可能包括你我的家人！我想那时我是怕了，天晓得我有多么不愿意失去你 —— 这个世界我唯一的盟友，我最亲的妹妹。
　　于是，历史，就由你活下来的那个夜晚开始改变。
　　我以为，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上官琰选择了你！你知道我多么痛苦么！每当你在我面前说你和他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我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吗？可是这一切还不算，你居然得到了他的心却不去珍惜他！你让他一次次地受伤，而他依旧那么执迷不悟！你知道我多么的伤心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隐忍，我终于选择了离开你。
　　接下来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成了他的人。我并不觉得这样会对不起你，因为历史本该这样，上官琰在继位之前纳安平王府茯薇为妾，生下一子，后被立为太子，母凭子贵，逐步摘下后冠。这一切本该是我的！那时的我早被极度冲昏了头脑，那日在城头，我是真的动了杀心的，我一心想要上官琰赢得战争，又不想留下你成为我和他之间的隔膜，我真的想杀了你。我要将历史扳回正轨，我讨厌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要世界就像我头脑里的那本历史书一样一板一眼的进行！这样我才能安心。
　　可是，老天终究是没有给我那个机会。我输了，输得彻底。
　　我回到了澹林阁，张嫂原本就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知道了我的事情，二话不说地帮我瞒了下来，留我住在后院里，照顾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个孩子，他真的是听话得很，我没有因为他感到任何的痛苦，所以我想，出了宫以后，我也可以好好带他的。
　　你不用为我们挂心。
　　还有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因为历史已然改变，一切都有了崭新的开始，但以防万一，也给你心里打个底，我把接下来我知道会发生的事都写在了另外一张纸上，你看过就好，不要放在心上。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们真的要分开了。
　　最后我要告诉你，我的妹妹，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后院里玩耍，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追着你来到了这个时代，这是我一生最无悔的事情。
　　天上人间，与你共勉。”

　　我展开另外一张纸，上面是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年份和纪事，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看过来，确保每个字都铭记于心后，把那封信连着新封，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在信里口口声声地说着要离开皇宫到外面找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在冰窖里生下了这个孩子，我将一直以为她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活下去，也许，这样更好。

　　风吹着窗户，发出砰砰的撞击声，煞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我起身管好了窗户，看着床上酣然入睡的孩子，心下竟有种已无所谓的感觉，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既已失去就再也没有恐惧。
　　而上官绎，我更是不该再去猜忌他什么，靠男人活从不是我的作风，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这座塔闷死，沉默了太久，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未来了。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我在轩塔里度过了我这一世的第十八个生日，京城再度入秋，而皇后说的那个会来学白花茶的使者，终究是没有了音讯。

　　“郡主，您可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啊。”一日清晨，真儿给我梳头的时候，突然说道。
　　“耽搁？什么啊？”我诧异道，莫非她已经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
　　“郡主您就真的不急啊！郡主您前些日子刚过了十八岁的寿辰，都十八了啊！可皇上那儿一点想要纳您的意思也没有！您就不着急么？再下去，再下去不就成了……”
　　“再下去就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是吧。”看她一副想不出词来的可怜样，我好心替她接上话。
　　“呼 —— ”她惊得连吸冷气，忙甩下梳子来赌我的嘴，“呸呸呸！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天保佑，没有听见，老天保佑……”
　　我被她一副求神问天的样子逗乐了，笑着拿开她的手：“你郡主我年轻正茂着呢，怕什么。”
　　“郡主！你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无奈道。
　　“哈哈，这话也不能乱说啊！谁是皇帝谁是太监啊？”
　　“呃……我……”她又被我刷了个束手无策，索性两手一摊，狠狠道：“郡主！坐好！梳头！”
　　“对了，真儿，和你说正事儿。”我转回了身，理着衣襟收敛了笑容。“上次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是，郡主。我让秦来去查过了，皇上这些日子一般亥时就寝，在皇上身边照顾皇上起居的还是李公公。只是您要我问的那条路上时时都会有禁卫军巡视。”
　　“好。”我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让秦来后日晚上戌时三刻在承德宫的南边弄点声响出来，把路上的禁卫军给引开。”
　　“郡主是想去见皇上吗？您可算是想通了！郡主放心！我真儿办事儿，什么时候让您后悔过！”真儿心情极好地在我头上插了根银钗，抚掌大笑。
　　“哇 —— 哇哇 —— ”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一下子让我们两个安静下来。
　　“看，都是你，把孩子给弄醒了，我去哄哄。”
　　走到床前，我把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晃动：“晟儿乖~不哭，不哭哦~”
　　“呀！郡主您看！他对您笑呐！哈哈，这孩子果然是最粘您，平日里换做是我怎么哄都不肯听呢！”
　　晟儿是我给孩子取的名字，我还不敢给他冠上姓，只是晟儿晟儿地唤他小名。原先我还担心孩子会不认我，现在听真儿一说，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甜意，也暗暗惊叹血缘的神秘关联竟穿越了千年依旧存在。
　　不过晟儿的确是命不该绝，在冰窖那样寒冷的环境下竟也活了下来，也靠秦来从宫外源源不断送来的药瓶还有孩子的吃食，甚至还偷偷地请来了个大夫，现在的晟儿面色白里透红，笑起来还有小小的酒窝，惹得人无限的怜爱。这更坚定了我要将他抚养成人的信心。
　　晚上的时候，我还会给他唱我小时候最爱的歌哄他入睡。有时候，他也会挥舞着小粉拳，咿咿呀呀地跟着我，两个人，一大一小，背着灯影就着花阴，唱着那首鲁冰花：
　　——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神啊，请不要将大人所犯的错在这个孩子身上惩罚，就要他永远像现在这样安宁祥和，愿他永远不知道人世的险恶，愿他永远也不会体味这首歌中的思念。
　　如果可以，愿此刻得以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