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刀》思如狂

3、第三章（修）

　　济南城。
　　济南城又称泉城，自古便是经济富饶交通便利的名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内里名泉无数，景致秀美，尤其是大明湖畔，更是风光秀丽，世上难寻。
　　沈家庄就坐落在大明湖畔。
　　济南城的寻常人虽然难以进入沈家庄，但人人都知道这沈家庄有一个美绝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沈家大小姐沈璧君。尽管沈璧君此人恪守闺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出现于众人眼前，如今二十年过去，城中大多数人也从未见过这位大美女，但这并不曾减少这里的人对有沈小姐的自豪感，反而愈觉沈小姐不愧为名门淑女。如今这位家世极好的淑女美人要出嫁了，还是嫁给世袭的杭州将军，城中人自然与有荣焉，对于这些天来城中、尤其是大明湖畔多了许多人员往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回往沈家庄赶路的，自然也有杨开泰风四娘一行人，萧十一郎自然也就随行了。
　　只是萧十一郎与风四娘之间虽然也嬉笑玩闹，但比起初见的第一天，总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从萧十一郎处看不出什么，风四娘有时却会对着萧十一郎欲言又止，待萧十一郎转过脸来与她对视，她又躲闪起了目光。
　　杨开泰速来君子坦荡，也不会注意两人之间的暗涌。只是风四娘自己心里清楚，那天她虽然说了自己的许多事情，也不过真假参半，必是骗不到萧十一郎的，端看他那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自己肩膀走出去时就知道了。风四娘倚在窗口，都能听到风送回来的他的叹息声。只是……她也无可奈何啊，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前面就是济南城了，希望咱们来的不算晚。”杨开泰伸手勒住缰神，看着古老却坚固的城墙，似是承载了多少年的历史，城门上方刻着“济南”二字，却是恢弘大气，非南方清幽婉约可比。
　　“杨兄可是要打马进去？”萧十一郎坐在一匹鬃毛黝黑的马上笑问。
　　“风兄万万不可，这城里百姓众多，若是让咱们伤了那可就不好了。”杨开泰回首对着几人笑道。
　　“他又没说一定要骑马进去，也值得你这样解释一通。”风四娘哼了一声，白了杨开泰一眼。倒是杨开泰似是觉察出风四娘现在心气不好，也不答话，就对着她嘿嘿笑了两声，颇有讨好之意。
　　萧十一郎见状，只是挑了挑眉，就驱马向前了。
　　一行人来到沈家庄时，沈家早已得了这消息，在门口迎接的便是沈老太君的娘家侄子——“襄阳剑客”万重山。
　　要说这沈家，几十年前也是名扬江湖威震一方的大家族，可自从沈劲风夫妇保家卫国战死嘉峪关后，沈家名声不坠，但势力却是大不如前了。这主要原因，还不是沈劲风夫妇身后只有一女，连个继承香火的子嗣都没有。无子嗣，沈家女又不招赘婿，沈家名声再高，也不过就这一两代的事了。就沈家如今的形势，还是沈劲风之母沈老太君苦苦支撑方才能得的呢。要不就凭沈璧君一个孤女，别说美若天仙，哪怕真是天仙，也未必能在江湖上有如此名声，不过是看沈老太君面子罢了。
　　也不知沈老太君身后，这偌大的沈家，能归何人手中。
　　“杨少侠，多日不见。”就在萧十一郎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杨开泰已与万重山你来我往的寒暄开了。
　　“万大侠，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冯士良，这位是他的堂弟，冯五。”杨开泰面不改色的指着身后的两人向万重山介绍着。
　　看着杨开泰板着的脸，萧十一郎莫名就有点想笑。原是风四娘想要低调行事，不愿别人认出自己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自己扮做男装，改名“冯士良”，所以作为她的堂弟，萧十一郎就从“风五郎”又这么改回成了“冯五”。
　　只是萧十一郎没想到，杨开泰竟然会愿意为风四娘撒谎。杨开泰为人，除了有些抠门以外，实在是个君子端方的人，这么一个有话说话，连一点心事都不会隐藏的人，居然也会为了风四娘丝毫不结巴的撒谎了，可见杨开泰对她动情之深了。
　　想到此处，萧十一郎眼含揶揄的看向风四娘，以示取笑之意。
　　风四娘无视了他的眼神，倒是万重山着重看了这两人，觉得以这两人的气度，不该是无名之辈才是，不过杨开泰为人诚实，他倒是信得过他的话。
　　在他们三人进入大厅以后，发现在座的人已有不少，经过一阵混乱的寒暄介绍以后，三人才算正式坐下。不过眼看着后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萧十一郎实在是不想掺合进这一大群人无聊的对话中，就跟两人打了一声招呼，自己跑出了院子，循着人少的方向一路逛起来。
　　自连｜城瑾出生以来，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一则是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二则她是几代以来唯一的女孩子，加之上面又有一个能干的大哥，所以她的人生至今为止顺利的很，除了练武时受过些许罪，唯一的不顺利大概就是前些天在江面上被袭的事了。
　　现下她就是因为这事儿正被自家大哥数落着。
　　连｜城璧此刻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庆幸，这小丫头从未单独闯过江湖，为人不能算天真，却也单纯，譬如这回事吧，若不是那船家相救，此刻这小丫头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呢！可那船家功夫这么高，又怎会只是一普通船家……
　　也就是这小丫头运气好，否则后果怎能设想！
　　连｜城璧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再数落她一通，好教她细细记住这一回的事情，以后万莫在不打听清楚事情的情况下，就随便跟着别人走了。这回是打劫，谁知道下回是不是骗色？
　　于是连｜城瑾又“沉醉”在自家大哥的魔音入耳中。
　　好在这次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这时候从拐角处走过来了一个人。那人似乎是也没想到这条小道上还能有人，还是面对面站着的一男一女，也是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打扰了人家，于是转身就要往回走。连｜城璧开始没有看到他，他背对着这人呢，他只看到自家妹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连正在训话的哥哥都不顾，就推开他朝前面扑去。
　　连｜城璧本来都没什么怒火了，只是嘱咐她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么一推，他的怒火又起来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看见什么了，连哥哥都敢推了！
　　这么想着，连｜城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烧起一座火焰山的转过身来了——然后，就没有了动作。
　　时隔多年以后，连｜城璧依然不记得自己转过头，看到那张脸的刹那，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或许，自己并没有看到那张脸，只是看到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柄割鹿刀、他转身隐没在黑暗里的背影和满天的星光罢了。
　　毕竟，是自己追寻了一生都忘不掉的那张脸，是自己嫉妒了一世却在生命尽头才明白的那个人啊……
　　“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冯五，你……哥？”连｜城瑾没有看到连｜城璧脸上的表情，拉着转身欲走的萧十一郎打算介绍给大哥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大哥居然在发呆！连｜城瑾十分不解，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大哥居然会在外人面前走神？
　　“恩？”连｜城璧收回茫然四散的目光，深深地看了萧十一郎一眼，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萧……冯兄，在下连｜城璧，多谢您对舍妹的救命之恩。”
　　萧十一郎挑了挑眉，就像没听到那个“萧”字发音似的，也拱手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垢山庄连少侠，久仰大名了。”
　　“听舍妹说，冯兄本是泛舟江上之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沈家庄？“
　　萧十一郎哈哈一笑：“冯某平生最好热闹，见江湖第一美人出嫁，少不得央求一二朋友带在下来见见世面了。“
　　连｜城璧在话问出口的瞬间就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哪有这么问人家话的？这在人家听来，岂不是质问，且有瞧不起的意思在里头。听了萧十一郎的回答以后，又恨不得再给自己一耳光，深恨自己怎么一见了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萧十一郎看连｜城璧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脸上通红，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有些不合适，就说道：“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回房了，改日再与连少侠深聊。“说罢就转身离开了。转过身的瞬间，他的脸就沉了下来。就算那个音很轻，连｜城璧也改口很快，他还是听到了。萧？萧什么？
　　“哥，你今天怎么了？“连｜城瑾看着她大哥，非常不理解他的行为，平常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啊。
　　“没什么。”连｜城璧拍了拍她的脑袋，今日是他失态了，只是猝不及防的见了他，一时心慌才会这样，下回必不会如此了。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风四娘看着萧十一郎进了房门，跟了进来。
　　“你们也不在那呆着了？”
　　“恩，没什么意思。”距离大婚还有几天，坐在那里也不过就是认识人，实在是没意思，反正还要在沈家庄住好几天，该认识的人总有机会认识的。
　　萧十一郎点点头：“对了，我遇上连｜城璧了。”
　　“啊？他可有认出你？”风四娘大惊失色。
　　“我怎么知道？”萧十一郎瞥了她一眼，而后往床上一躺，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连｜城璧说出个“萧”字，到底是意外还是真的知道他是谁……若是真的知道他是谁，为何不直接说破他的身份？萧十一郎皱了皱眉，其中意图不好断定，现在也多思无益，不如先放下，以观后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