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刀》思如狂

4、第四章（修）

　　“嘎吱——”一声沉重的门响，过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在狭窄而幽暗过道里回响着，听上去竟有些吓人。但这人显然对自己脚步声造成的效果无甚反应，只能在两边散出幽幽的光下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看到前方的强光照过来，脚步声明显加快了许多，像是有什么迫不及待要见到似的，直到这双脚的主人走进了那发出强光的房间，才听到那人嘴里发出的轻不可闻带些许遗憾些许安慰的叹息声。
　　“真像啊……”那人喃喃道。
　　这房间极其简陋，除了一桌一床，其他什么也没有，桌上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是桌上地下扔了许多团成团的纸，约莫是写废了的字画。床上也没什么华丽装饰，只是床头上摆了一把刀，就像是这里的主人常常拥刀而眠似的。整个房间，唯一比较扎眼的就是挂在中央的那幅画了，画里的主人公英俊潇洒，眼睛大而有神，就是嘴角挑起的一抹笑，看上去像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子一样。
　　此刻他就站在这幅画前面盯着他，眼珠转也不转，只是在想伸手触摸的瞬间又像触电似的缩了手回来。
　　他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留下了自己的刀，却带走了他的努力、骄傲和此生所期盼的一切……
　　“呼……呼……”连｜城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等胸口终于起伏不那么剧烈的时候，他才抬起手来抹了一把额头，也只是摸了一把冷汗而已。他看着自己床头不甚明亮的小灯，就这么呆在了那里。
　　这个梦真是好久不做了，难道是今天遇上了那个人，才又引发了这个梦吗？他苦笑着摇摇头。
　　和上一世一样，他们相遇是在沈家庄，那人也依旧是以“冯五”的名字出现，但是……又怎么会完全一样呢？这次不是相遇在他和沈璧君完婚的几年后，而他，更不是上一世与那人吃醋对立的所谓“君子”了。
　　“少爷，您……”进来的是他的贴身随从连水，分明是听到他的动静才过来的，看着他的眼神里都是担忧。
　　这种情绪在他重生过来的最初几年里是常常见的，那时候他因为做这个梦，所以半夜常被惊醒，有一回差点喘不上气来。自那以后连水便守在他床前，生怕他夜里会出什么事。
　　“我没事，你去睡吧。”连｜城璧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这次，当然不会了。他以为自己当初是死了，可谁能想还会活一回呢？这一回，他提前知晓了一切，也做好了准备，再不会有上次的结局了。
　　他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一拜天地——”伴随着喜庆的乐声，一双新人牵着红绸在堂中站定，跟着傧相的喊声拜下去，再站起来，而后新娘去了后面新房，新郎则免不了留下来被一群心里或怀羡慕或有嫉妒的人来好好灌上几杯，已解自己心头之恨。
　　萧十一郎冷眼看着挨桌敬酒的徐青藤，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十几杯下肚了，接下来可还有可熬的呢！他不由微微摇头，娶个媳妇儿可真不容易！这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连｜城璧突然开口问道：“冯兄缘何摇头？”
　　萧十一郎转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向听闻连｜城璧不是好言之人，熟识的人都不一定有多热络，对他一个刚结识没两天的陌生人居然主动出口问询？
　　或许是他眼中的诧异表现的太明显，连｜城璧又加了一句：“只是好奇罢了。”
　　萧十一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回了句：“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娶亲不易罢了。”
　　连｜城璧笑道：“沈小姐是沈家嫡系的唯一后代，婚礼自然应当大办，连吉日听说都是选的夫荣妻贵、天作之合的上上之佳。徐兄都在沈家办婚礼而不回杭州了，其中郑重可见一斑。”他顿了顿，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新郎官儿，又接着道：“不过这也确实不容易——娶她之人日后应当很有机会继承整个沈家庄，也怪不得大家都去灌徐兄的酒了。”
　　萧十一郎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诧，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连｜城璧这次话太多了，简直不像他平日为人。他想不明白他的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那是自然，听闻徐家也是徐鲁子大师亲铸的宝刀为聘，确实也当得起郑重了。”
　　连｜城璧眉头一动：“冯兄对割鹿刀感兴趣？”
　　“名叫割鹿吗？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萧十一郎弯了弯嘴角，“倒是有意思。”他看着连｜城璧还要张嘴有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立刻转移话题道：“听闻沈小姐亦是国色，不知连公子一会儿是否也要好好敬徐公子几杯？”
　　连｜城璧愣了一下，不禁失笑，举起杯子对着萧十一郎道：“……我就不凑热闹了，有这时间，倒不如与冯兄多喝几杯，可是也不是？“
　　萧十一郎挑了挑眉，也拿起手中的杯子，笑着对上了连｜城璧。两人各自仰首饮下杯中酒，相视一笑，意味不明。
　　——这人表现太奇怪了，应当警惕，萧十一郎如是想。
　　——终于正式和他说上话了，应当为此浮一大白！连｜城璧如是想。
　　因着沈太夫人年老不易奔波，也是徐家为表爱护新妇之意，婚礼才办在了沈家，即便如此，可到底婆家的认亲还是要回杭州方可。因此两家商定，婚礼过后徐氏夫妇先行回南，过了三日回门礼后，徐青藤再协沈璧君回去。两家一出自武家，一出自江湖，也就不太在意个中细节，三下五除二的商定好了。甚至沈太君八十寿诞就在几月后，两家还一同商定了待认亲后，让两人再回济南，直至为祖母庆寿后再行回杭州。
　　而这场让江湖瞩目的婚事结束后，萧十一郎就与风四娘两人告别，自去游玩了。连｜城璧兄妹也动身返回无垢山庄，来日方长，日后总有机会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