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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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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见了一面,女班主看到陈圆圆时眼前一亮,这等美貌决绝的女子她是没见过的。当陈圆圆低头报出自己的名字时,那班主猛然一惊,手里的茶碗抖出些许茶水来,这不大不小的震动看在圆圆眼里。
于是,陈圆圆留在了这苏州城最大的昆曲戏班内,班主程香菱却没有让她去干缝缝补补洗衣做饭的粗活,甚至什么都差事都没有让她做。而且又派了一名老婆子替她去照看卧榻的姑父,这位素未谋面的女班主如此待她,令陈圆圆受宠若惊。
就连住宿的地方都被班主安排在和她一个院子里,如果这个班主是个男的,如此厚待自己,陈圆圆一点也不奇怪。可她是位女班主,令她不解.
但是陈圆圆还是耐住了性子,静观其变。
忙了一天的程班主很晚才回来,轻手轻脚的经过陈圆圆的暖房,听到屋内似乎有走动的声音,她停了片刻,欲举手叩门,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一连数日,每日三餐都好吃好喝的招待陈圆圆,时下流行的锦衣绸缎也送来不少。陈圆圆几次去找程班主,都见她忙于戏班子的事务,只好退到一边。陈圆圆觉得班主好像是有意躲着她,这样的情形彻底令她懵了。
暗自琢磨了许久,陈圆圆决定晚上在院子里等候程班主,不管多晚都要与她谈谈。
程香菱见陈圆圆一脸倔强的样子站在院子里,心里知道她的来意:“陈姑娘,随我进屋吧!”
程班主的暖房很简洁干净,一进来便香气扑鼻,那种香气沁人心脾,陈圆圆从未闻过此香。室内窗帘、窗幔、桌布几乎都是紫色的。
落座后,陈圆圆发现自己坐的这个临窗的位置竟然看得见自己的房间,如水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天气已是九月中旬,夜风袭人。
程班主忙活着拿来几样点心,炸馓子、酥儿印、芙蓉饼,放下后又忙着去沏茶。陈圆圆见状起身:“程班主,莫要太客气了,圆圆只消说会话就走。”
程班主手执一个精巧的白瓷杯子放到陈圆圆面前,热气腾腾的茶香袭来。再加上这满屋的异香,令她有点异样的感觉,陈圆圆说不上来此时自己是什么感觉,有点恍惚,似乎又有点醉意,但是心里是清楚的。
“你不是陈圆圆,姑娘告诉姐姐实话,你是谁?来自哪里?”程班主的话似一盆冷水,立刻激醒了陈圆圆。
“班主这是何意?是不是之前您认识一个也和我同名同姓的陈圆圆?”
程班主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
见程班主如此又故弄玄虚的样子,陈圆圆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加上这香气好似又在一点一点渗透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般,突然只觉得浑身无力之感。
沉默了一会儿,程班主把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陈姑娘,和姐姐说实话吧,你是谁?”
陈圆圆觉得头昏极了,不由自主的回答着程班主的问话:“陈圆圆,邢沅,不对,先是邢、邢沅,然后是陈圆圆,不是,都不是,我叫何叶,对,我是何叶。”程班主眼睛一亮:“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你告诉姐姐,你来自哪里?哪个朝代?”
“呵呵,什么朝代啊?现在是明朝,可,可我不是明朝的,我是,我是个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陈圆圆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程香菱抱着胳膊微微一笑,一夜无眠。
陈圆圆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晒三杆,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并不是自己的房间,猛然坐起身,屋内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素衣丫头:“姑娘醒了。”说着用乌漆小茶盘捧上茶来:“姑娘,请漱口。”陈圆圆有些木讷的端起茶杯,素衣丫头又捧过漱盂。
吃过早点,陈圆圆试图一点一点回忆起昨晚的情景,屋内的香气已被换成瓜果香味,桌子上的水果鲜亮的刺眼。但是昨夜自己说了什么,又怎么会宿在这里?她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丫头退下以后,陈圆圆没有离开程班主房间的打算,她仔细的打量起来。挨着另一个窗子下,发现有一个木本色的及腰高矮的柜子,柜门上了锁。既然程班主躲着自己,自己还偏不走了。
程香菱故意等到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才回到院子里,一进院就见自己的房间忽闪的烛光。走近了,又听见屋内陈圆圆和丫头喜鹊的说话声,她知道,今晚躲不掉了,或许真的是时候与她谈谈了。
当程香菱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响起悦耳的琵琶声,陈圆圆圆润的歌声随即入耳,那声音宛若天籁之声,听得程香菱呆呆的站在那里: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多少泪。沾袖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滴,凤笙休向月明吹。断肠更无疑。闲梦远,南国正芬芳。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愁杀看花人。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暮色,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一曲李后主的《忆江南》是她最喜欢的诗词,陈圆圆已是双眼迷蒙,琵琶声止住的时候,室内沉静的连呼吸声似乎都微弱了。
程香菱先开了口:“喜鹊,你先去歇息去吧!”陈圆圆起身给程班主浅鞠一躬:“程班主,原谅小女昨夜的冒失,今特备几个小菜,愿与程班主一饮知心。”
但是程香菱的回话却让陈圆圆失手扔掉琵琶。
程香菱关上房门背对着陈圆圆:“何叶,咱姐俩说点通俗易懂的话吧,姐姐和你一样,是穿过来的,已有八年了。”
此刻的何叶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泪水滂沱,如见了亲人一般的跑过去抱住程香菱:“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穿过来了,三年了,我特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呜呜、呜呜……”程香菱用力地拥着她:“我见你每晚在屋子里面偷偷的练跆拳道,开始我只是猜,经过昨晚一试,就更加肯定了。对了妹妹,姐昨晚室内的香是有催眠作用的,你得原谅姐姐,姐姐不敢贸然问你,只能趁你意识薄弱的时候试探你。”
何叶忙点点头,痛哭后仍然死死的抱着程香菱的胳膊不肯放手,一鼓作气的把自己如何跳河,醒来后身处何处,直至怎样摆脱吴伟业的纠缠全盘托出。程香菱望着眼前这个人见人爱的妹妹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不离不弃,在这个明朝要灭亡的朝代相依为命。”
“何叶听姐姐的。”
“哎?你记住,你早已不再是何叶了妹妹,既然上天安排了你是陈圆圆,那咱就是陈圆圆了。姐姐没有你那么好运气,我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过了时的歌妓,人尽可夫,臭名远扬。“迎春楼”狠心的管家时时为难我,脏活累活都让我干,这些我都忍了。但是后来竟他然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在出嫁的前一晚,我用香迷昏了管家,并且从他那儿偷了不少金银珠宝。从扬州跑到苏州来,进了戏班子后,原来的王班主突然病逝,我便从他那嗜赌的儿子手上盘下了这个戏班。”
陈圆圆端起酒杯:“姐姐也是苦命的人,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了,妹妹学了近三年的昆曲,只要姐姐信我,我一定会成为这个戏班子的台柱子。”
程香菱却摇摇头:“妹想得太简单了,时逢乱世,妹妹又是这般倾国倾城的美貌,今后的命运可绝非妹妹想象啊!”
天性乐观的陈圆圆笑着摇头:“姐姐想得太多了,咱们熟知历史,对一切都有准备,日子错不了啊!”
陈圆圆口中的“历史”二字一脱口,程香菱心里更是一惊,如果眼前这个看似年仅十六七岁天仙般的女孩儿真的是史书上那个影响一代历史的人物,那么她今后的人生之路绝非一般。
酒过三巡,二人都无困意,彻夜长谈,程香菱告诉陈圆圆自己穿越过来之前曾经是个医院的精神科医生,昨晚催眠时用的香料,是她平日最常用的薰衣草香料及几样安神的中药制成的。
陈圆圆有点意外:“姐姐你与我都一同在这屋子里,你怎么没有被香迷昏呢?”
程香菱嘻嘻笑道:“傻妹妹,姐姐我喝了那杯茶呀!”
有了那一晚的倾心长谈,陈圆圆被安排在戏班里的《西厢记》戏组,演绎崔莺莺一角,两个月过去了,程班主只是让陈圆圆跟着排练,上台却不用她。陈圆圆起初以为程班主是为了让自己多学多练。但是,很多戏组的人都说她唱的很好,程班主却无半点让自己上台之意。
这晚,陈圆圆又等在院子里,见程班主回来,赶紧迎上前去,刚要开口,程香菱却竖起中指,把她带进自己的屋内才开口:“妹妹,日后在外和我说话的时候稍加注意一些,不能表露出咱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关上门了,咱姐俩就随便了。”说完笑意盈盈的递给陈圆圆一个包袱:“这是几套现下时兴的衣服,照着妹妹的尺寸定做的,我看妹妹穿古代裙装真好看。”
陈圆圆放下包袱:“姐,你怎么不让我登台,我不能这样靠着姐姐养我,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跟个寄生虫一样。”程班主笑了:“姐姐心里有个事一直没对妹妹说,因为没有十成的把握,今天你问姐姐了,就先跟你透露一些,姐姐正在找穿越回去的路。”
陈圆圆闻听此言,眼睛睁得好大:“什么,姐姐,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咱们这种穿越都是借尸还魂的感觉呢,怎么还真有什么时光隧道之类的通道,可以送咱们回去吗?”程香菱点点头随即却又摇摇头:“我现在还不敢说准,那天晚上你说你穿过来的时候是从江桥上跳下来的,我当时也是在江桥上出的车祸。连车带人都进了江水里。”陈圆圆难掩此时的兴奋之情:“姐姐,那就是说我们只要找到当初跳下去的江桥就可以穿回去了”
程香菱缓缓坐下:“哪有那么简单啊,这几百年的历史变迁,何处去找那江桥啊!而且就算找到了,又怎么能断定穿回去呢?”说完她特意用眼睛瞄了一眼陈圆圆,她不敢把话说死,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当时事发的那条江,跳下去之后,也不能肯定的就是穿回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妹,你当初跳江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陈圆圆若有所思:“我当时只顾着生气了,真是气的七窍生烟,那对狗男女恨死我了。但是生气归生气,想要试探任骄阳的心理也是有的,跳下去那一刻我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手脚像是被什么捆住了一样,而且好像那江水有股什么力量再吸着我。”程香菱心里一抖,久久的呆愣着,陈圆圆的话,让她隐隐的有种预感,感觉自己这将近五年的寻找回穿之路是带不走陈圆圆。
为什么?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