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红颜》忆忆江

6、遇见

　　陈圆圆不再着急的想要去登台，每日随着戏组认真排练。她心里清楚程班主不让自己登台是想要保护自己，为了不给回穿之路惹麻烦，乖乖巧巧的听从安排。
　　一大早，腿疾医好的姑父邢阿三带着表弟找到戏班，陈圆圆以为姑父是来讨银子的，刚要去拿银子，邢阿三拒绝：“阿囡，姑父此来不是向你讨钱的，你瞧我这腿脚也好了，全靠程班主帮助。她不仅给了家里好些银两，还找来苏州城最好的大夫为我诊治，时下姑父又去做厨役了。”
　　陈圆圆心里很是宽慰：“如此说来姑父今日来是感谢程班主来的？”姑父点点头：“这是姑父前来的目的其一，还有一事，圆圆可否还记得那日姑父我带着众位才子们去搭救你的事？”陈圆圆马上认真起来：“怎会不记得，咱可不能忘了大伙儿的恩情，怎么？那吴大人又寻来了不成？”
　　邢阿三摆摆手：“姑父前几日同他们一起饮酒，多饮了几杯，无意吹嘘你已经进了苏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唱戏，还说要请他们一起看戏。圆圆，莫怪姑父，我只消请他们看戏就好，刚才我听程班主说了，尚未让你登台献艺，姑父不为难你们，这些话就当没听见就是了。”
　　听了姑父的话，陈圆圆笑了：“姑父，不用自责，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恩人。我可以央求程班主专门为他们献上一台戏，您回去等信吧，我自有安排。”
　　程班主捱不住陈圆圆的央求，只好答应择一休息日，让大家为了苏州城的那些才子文人上演一出《西厢记》。
　　《西厢记》中红娘一角色由陈圆圆来演，“红娘”是一个能盘活整个戏，增色生辉的角色。虽然只是个贴旦，但却是戏中中心人物之一。因为她是张生和崔莺莺二人姻缘佳话的牵线人。红娘是个丫鬟，演戏之人必须要有活泼和灵巧的形象，虽然正年轻情窦初开，却懂得怎样成全张生和莺莺的好事。
　　程班主怕圆圆拿捏不好，不够老到，反复的教她。陈圆圆小声对程班主耳语道：“姐姐怎会忘了，我心里年龄与外貌不符。”
　　邢阿三得到侄女的应允，四处奔走邀请苏州城内的才子们，声称自己的侄女已经成角。一时间，竟然聚集了几十位的文人雅士。
　　演戏这一天是个晴好的艳阳天。开场锣敲响了，程香菱屏住呼吸，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盛装待演的陈圆圆站在她身边：“姐姐放心，我以前登过台的。”程班主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惊艳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上了妆的陈圆圆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惊艳脱俗，程香菱张大了嘴巴，惊讶之余，心中五味俱全，她隐隐约约的有种预感。陈圆圆不会和自己回穿了，她或许真是属于这个时代。
　　鼓声终止，老夫人缓缓走上台来，字正腔圆、婉转、流畅地告白：
　　老身姓郑，夫主姓崔，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只生得小姐，小字莺莺，年龄一十九岁。针线女工，诗词书文，无不能者……
　　随后便是红娘登台了，大家的目光都焦距在她的身上。这一露面，果然惊艳，那身段、那眼神、那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万般妩媚，千般姿态。当她伴着悦耳的箫声启唇开唱的时候，更是摄人魂魄之天籁之音：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条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余音已决，按说平时这个时候台下应该有掌声的，但是过了良久，台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是谁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陈圆圆笑笑浅鞠一躬。
　　一场大戏《西厢记》全部演完的时候已是接近正午时分了，大家正准备散场，台下的一位公子却站起身：“陈姑娘，今日即是答谢各位文人才子，可否愿意让大家再给大家唱几首你拿手的昆曲？”陈圆圆望向这位说话的男子，这一眼，却令她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这名公子的衣着不凡，也不是为他的相貌清秀、文雅端庄。而是那张俊逸的脸分明是任骄阳的，对就是任骄阳，他哪怕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见陈圆圆呆愣在那里，程香菱赶忙作揖答道：“各位才子文大官人，圆圆今日已经略显疲惫了，诸位想要听，择日再来戏园子，本班主免收你们票钱。”
　　“陈姑娘，再来一曲，咱们愿意听。”台下有起哄吹哨子的。程香菱欲要护送陈圆圆下去。怎奈陈圆圆的眼睛却一直和那位提议的公子交缠在一起。
　　邢阿三赶忙上前介绍：“圆圆啊，这位是闻名蜚声天下的复社文人才子冒襄字辟疆。”陈圆圆经姑父一提醒，才回过神来。不知道这个“任骄阳”是什么情况？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似曾相识，暗暗舒了一口气后，微鞠一躬：“见过冒公子。”
　　冒襄点点头：“那日，碰巧在下不在苏州，所以没有赶赴渡头。在下今日有些冒失了，无功不受禄，那日没有机缘搭救姑娘，今日却斗胆再求姑娘一曲，实属无理。望姑娘见谅。”
　　陈圆圆什么也没有说，取了琵琶，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开唱：“碧云天，黄叶地，西风景，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一曲唱罢，又有人起身：“既然冒公子点的都唱了，我们也要求一曲，陈姑娘唱的实在是太好了。真是仙曲临凡！”
　　陈圆圆见此情景，并不怯场，她是清醒的，纯真的本性，动情的思绪又把她带回曾经四年的刻骨铭心之恋，演唱之时她的也眼神从未离开过冒襄。歌喉清响嘹亮。字字句句直击冒辟疆的心弦，陈圆圆大胆炙热的眼神，他心领神会。
　　其实冒襄面对这一天仙般的美女，也早已经心神荡漾，心里暗暗的把陈圆圆和他见过的另一绝色美女董小宛比较，董小宛若是娇艳的水仙，那么此时的陈圆圆就是火热的红菏。他此次前往湖南衡阳探望父母，路过苏州本来就是要再访董姬（董小宛），本来已经书信告知她了，谁知到了苏州，董小宛的丫鬟却告诉他董姑娘去了黄山。没见着，心里好不痛快。正准备启程离去时，友人告知戏园子有台好戏，他便跟着来了。
　　台上陈圆圆深情的演唱，以及冒襄炽热的眼神，这一切都被程香菱看在眼里，她皱紧了眉头，忧郁的转身离开。
　　一群酸文人碰到一起，谈起诗词歌赋来，向来是喜聚不喜散的。当天傍晚，冒襄就提议宴请大家去本地较有名的酒家去吃饭，陈圆圆兴冲冲的跑去找程香菱：“姐姐，冒公子邀咱们去……”
　　程香菱没等她话说完摆摆手：“圆圆，我不去了，姐姐也不赞成你去。”
　　陈圆圆睁大了无辜的眼睛：“为什么？你怎么了姐姐，好似不高兴。”
　　程香菱见圆圆兴高采烈的脸，欲言又止：“圆圆，他们都是穷酸文人，平日不是吟诗作对就是喝酒听曲的，你去了反倒没意思。”
　　陈圆圆仍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姐，程姐姐，你知道冒公子是谁吗？他是，他就是我大学里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任骄阳啊！”
　　这一番话却真的惊着了程香菱：“怎么？妹妹，你真的觉得他是？”
　　陈圆圆点点头：“化成灰我都认得，但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穿过来的。所以，姐姐你必须得随我去，你看人最准了。”有了这番话，程香菱赶紧随着陈圆圆去赴约。
　　席间，程香菱谎称自己身体不适，不胜酒力，暗暗的观察着冒襄。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陈圆圆身上，也就没有人劝她喝酒。程香菱一直默不作声，等看到大伙儿都已喝的差不多了，冒襄挨着陈圆圆坐，这两人的脸庞都红彤彤的，看他俩的情形，貌似相恋多年的情侣一般。
　　程香菱这时却端起酒杯：“冒公子，今天本班主应该敬你一杯，早就听闻冒公子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今日有幸见到，实属天大的荣幸。”说罢举杯干掉了。冒公子赶忙站起身笑道：“程班主过奖了，在下实在是喝得有点多了，但是这杯酒我一定要喝，我要替圆圆感谢您，圆圆刚才和我说您一直待她如亲妹妹。”程香菱心里暗笑：“这才一天的功夫，就代表起圆圆来了，哎！真是孽缘啊！”
　　程香菱敬酒的寓意主要在于试探冒襄是不是穿过来的，于是又满了杯：“冒公子一定饱读过不少史书，我前几日听闻说有位姓曹的居士，写了本《石头记》很是好看，不知道冒公子看过没有？”
　　这一问，令微醉的陈圆圆暗对程香菱竖大拇指，二十一世纪，哪怕是初中生都知道《石头记》其实就是曹雪芹的《红楼梦》。如果冒襄不知道《石头记》那么他就不是穿了的，其实经过这半天的接触，以她对任骄阳的了解，陈圆圆已经知道他不是他了。
　　冒襄借着酒劲询问起大伙儿谁知道《石头记》？看着满桌的文人雅士都摇头，程香菱心里有了底，那么就是说，这个冒襄仅有圆圆前男友的相貌而已，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晚上回到住处，程香菱见圆圆喝得烂醉，就扶她去自己的房间。陈圆圆深夜的时候曾经几次梦呓：“骄阳、骄阳，冒、冒……”程香菱心境渐渐黯淡下来，如果圆圆是理智的，她就能躲过这次情劫。
　　但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圆圆睁开眼睛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对不起，我不回穿了，我要留在这里。这一切都是天意，我和骄阳的缘分是生生世世的，二十一世纪的他已经劈腿爱上我闺蜜了，我不要回去那里，昨夜冒公子送我回来，他说他爱我。”
　　程香菱听了大吃一惊，不由得有些恼怒：“圆圆，陈圆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还亏得你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一个认识你不到24小时的男人说爱你，你也会相信？”
　　陈圆圆没有想到程班主会发脾气，她从来没有这般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姐姐，虽然我们在明朝，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谁还守着三从四德，谁没谈过几次恋爱？碰到了我爱的人，干嘛要放弃！”
　　“圆圆，你万万要听姐姐的，他一定是当你是戏子、歌女了，你的美貌会迷惑世间所有的男人。只要他还是个男人，都会被你迷住，但是你不能犯浑啊！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那么今后的命运将会面临什么你知道吗？乱世、强取豪夺、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姐姐还可以，碰上个粗壮的男人，照样拎小鸡一样。”程香菱试图说服她。
　　怎奈陈圆圆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个她肯为之付诸生命的男人在这个朝代出现了，而且还说爱她。她不管了，一定要去爱，管它是劫是缘。
　　“姐姐，冒公子约了我明日去苏州文人诗社，回头我们再聊！”望着陈圆圆的背影，程香菱心底寒意无限。还有一事让程香菱自昨日就觉得蹊跷，为什么陈圆圆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台下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她唱得好戏也好是不假，但是怎么会令所有人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