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五、 不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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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近距离一观，连飞才明白跟前的这个女孩儿可不是啥能随意对待的人物，不过一向爱好美女的连飞从不放过任何能够一饱眼福的机会。
在那张堪称透明的清秀脸蛋流连少许，连飞不着痕迹地将秀清整个人的形象扫了一圈，心底大致有了个谱。
红颜知己遍天下的连飞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的确与众不同。
一双眼睛水珠子似的澄澈剔透，滴溜溜地直视着人时，惯常叫人心生亲切之意，与其他女子含羞带怯、暗送秋波的眼神不同，此人的神色清明正直、双目赤诚真切，没有任何令人联系男女之爱的情愫存在。
教人不由自主地将其升等到相同的位置，用平视的目光看待，而非世道叫男人看女人的那种视线。
连飞虽然也尊重女子，但终究是个心身健康、血气方刚的成年男性，接近水灵灵的貌美女子谁不知是什么意思，好在他品行端正，男女情*爱事儿上讲究你情我愿，不然这天下得多个武力高强的采花贼。
即使是风流成性的连飞，面对这女孩儿，却也生不出惊艳之后该有的追逐之心。
情不自禁地顿了顿，出口的话下意识地没了那种风流浪客的调调儿，自我介绍不禁公式了些，“原是秀清姑娘，连某单名一个飞字，隶属镇军大将军麾下。”
一边思索自己怎会这般失态，战场上最狡黠精明的狐狸连飞探寻着到底哪里听过‘明秀清’这个名号。
突兀的，连飞想到了翼王那个‘拜仙为师’的同母长兄。
传闻中的仙人青春永驻、不论男女个个清华绝代、天生丽质，潇洒倜傥的连飞不时还对自己的‘入幕之宾’笑言终有一日他得寻个女仙人把酒当歌。
而此等言论，见到翼王那个分明长了好几岁，却仍旧一副年轻面貌的长兄之后，连飞便完全确信了。
‘或许眼前之人就是那秦煜斗的同门师妹？’
连飞认为很有可能性，于是不声不响地收起了平素必定挂在嘴边的拐弯抹角，开口直白地问道：“秀清姑娘可否为连某解惑？”
这回倒轮到秀清疑惑了，她好奇地瞥了他一眼，点头应允：“连将军但说无妨。”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的连飞咽下一口唾沫，斟酌字句地说：“连某的将军——尉迟将军与翼王殿下素来交好，听闻翼王殿下有一位拜入了仙门的兄长，不知秀清姑娘……”
连飞不曾将话说完，秀清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大方地承认自己的确是秦煜斗的师妹，同为仙界中人。
虽然提及那翼王时，联系孔氏的秀清有一刹那的不顺心，不过她这人可不爱迁怒，这连飞与那尉迟将军都是陌生人，温和的秀清哪会给别人脸色看。
暗道一声‘果真如此’，连飞更拿不起对待女子的惯常方式了，不知怎的，他就是做不出姿态来。
正要开口打破这股沉寂，却见青衫女孩儿上前一步作了收声的手势，连飞尚未作出反应，就听不远处果然传来了人声，正缓缓朝这边靠近，但对方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是否会被人发现。
连飞眺望过去，发现竟是个熟人，对秀清说了一句‘失礼’，转身迎上来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这不是木头吗！”
“连大人心情颇好，卑职为大人感到欣喜非常。”尉迟宏亲兵队金队长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那语气，真是没情绪得很。
“嘿！你这人！”连飞最爱逗弄这个平素沉稳有余的金队长了，即便被呛声了也不生气。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连飞眉眼一转，一个微妙的侧身对身后之人介绍道：“秀清姑娘，连某为你引见一番，这是尉迟将军的亲卫队队长金熙金大人。”
语毕，他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依旧一脸木头样儿的金队长，就不信凭着秀清这人还不足以让这每次木着一张脸，却总是比他还要讨女子欢心的闷骚男人破功！
没错，他爱拿金熙开玩笑的另一个原由就是这块木头居然比他还受欢迎！
将军人气比他高也就罢了，只要双克杰被他压一头连飞就心满意足了，可谁曾想，最不怀疑是为敌人的金熙居然是一匹黑马！女人中的人气竟与将军不相上下！
连飞啥都可以被人比过，就这美人关不行！不！行！
至于那‘闷骚’的词儿，连飞认为真真贴切极了。
——闷在心里发骚！
可惜连飞注定又得失望了，因为秀清认得眼前这眉眼不似传统中原人士的男子，是那客栈离别前遭遇的士兵之一，不过当时她并未出声攀谈，所以二人也算不得认识。
“秀清大人，煜斗大人托卑职请大人随同卑职。”金熙不去理会连飞，转而恭敬地朝秀清拱了拱手，比了‘请’的手势。
秀清明白师兄不会无缘无故地邀请她，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却没发现身侧的连飞早已傻了眼，膛目结舌地享受再一次被金木头给比下去的滋味。
金熙不知是对孔府颇为熟悉还是怎的，他一路顺畅地走入后宅，七拐八拐的将二人领去了翼王在此地的院子。
至于连飞，则失魂落魄地跟在二人身后，脸上已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了。
望着天差地别的住宅，精心打理布置的庭园还有耗入了心思的筑饰，一瞬间的复杂情愫掣扯了秀清的心脏，但她深呼吸了口气，将这股怨气咽了下去。
翼王院子的侍从显然训练有素，哪怕看见一个年轻姑娘跟着俩男的进来也不见丝毫的怪异，反倒几个守门的亲兵见到秀清露出了恍惚的神色，然后再一联想‘仙人’的传闻，那神色怎一字了得。
听门拉开的声音，屋子里头或坐或站商量着事儿的一众人朝门口投去了视线，一身藏蓝长袄打扮的秦煜斗则迎了上去。
屋里很亮，点着淡淡的木梨花香，秀清前脚踏入屋子就感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审视、有漠然，但无一不是强烈，足以让人望而怯步。
迎难而上秀清并不排斥，所以她只是挺直腰肢，平视着迎上来的师兄，以惯常温和而自若的口吻笑着问安。
“秀清啊，来，师兄为你介绍。”秦煜斗很是自然地伸手携着秀清的手腕走进室内，原本就英姿勃发的面孔此时笑容满面，显然心情较之往日更是不错。
秀清这般看着，心中那块她未曾去深究的疙瘩就逐渐平缓了下来。
‘无论如何，只要师兄开心便罢了。’
他领着秀清行至同样身穿一袭藏蓝袍子的男子面前，语气高亢地说：“秀清，这是师兄的弟弟秦怿，也是当朝十一皇子翼王。”遂即转头对那仍旧坐着的人介绍道：“瑞琅，这是我的师妹明秀清，仙界不讲究虚礼，你喊她秀清即可。”
秦煜斗轻笑了一声，“秀清自幼在山内长大，性子跳脱，对俗世尚未习惯，入宫之际瑞郎得多多提点她。”
单看外表，秦怿较之一屋子的习武汉子要单薄得多，但这人啊天生就有一种气场，令他不论是面对何人都气定神闲、泰然内敛，仿佛纵使天崩地裂，也能够自持闲静。
并非心性淡泊，而是一种后天养成的素养，教他何时何地都以冷静示人，即便心底发慌也得不失理智。
他只在秀清进门时扫了她一眼，眼中的情绪还没他身侧的尉迟宏变化大，仿佛这让红颜知己遍天下的连飞也吃惊的女孩儿与其他人并无甚区别。
虽然略显装蒜，但也不失竞争一朝之君位子之人该有的风范。
闻言，秦怿终于再度将视线转到秀清身上，正巧与后者的双目对上，来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对视，然后他用那把从不含过多好意却仍旧舒缓得如同一阵春风的嗓音说道：“自然。”
秦怿与他的哥哥一样有一种极为慑人的眼神，里头仿佛有一团很是激烈的火焰燃烧，唯一的区别在于秦煜斗的双眼上挑，而他的则很是温柔地下斜，透出一股怎么也说不出的温润内敛，也许这也是为何周遭之人不认识秦怿之前都认为他是个温和孰厚之人。
不知怎的，秀清从那对双眼感到了一股熟悉感，不过她将其归咎到了对方身为自家师兄弟弟所起的错觉。
二人的五官轮廓只有一些很浅的地方相像，譬如笔挺的鼻梁，但有些地方又证明了二人的相似之处，单论那眼神就说出了二人是兄弟的事实。
虽对孔府怀有不太友善的情绪，但十四岁的秀清有一颗通情达理的灵敏脑袋以及温和洒脱的本质，甚而分得清主次，真要细数的话，或许她是在座之人乃至整个孔府，心胸最为宽厚的人了吧。
秦怿的回答很是简短，但他的眼神清明直率，倒与秀清自己有几分想象，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以及信任亲切之意，所以她的回答也是脆生生的，一如既往。
煜斗遂即又点了秦怿身侧的那个男子，“秀清，这位则是镇军大将军尉迟宏尉迟将军。”
尉迟宏微抿薄唇，较之秦怿的俊美，他的轮廓犹如刀裁一般棱角分明，面无表情时惯常给人冷酷的印象，眼中的情绪也不令人多么愉快。修长的身段肌理流畅、线条结实，却又不显得筋脉贲张，只在活动时略显一二，兼得肤色干净均匀，压根没有寻常士兵的粗糙犷豪，无愧于‘玉面阎王’的称号。
“幸会。”
同样只说了这二字，这位尉迟将军却与翼王的情况有着天差地别，他甚至只抬眸觑了秀清一刹那就挪开了视线，既无礼又傲慢。
显然这向来高高在上、傲气十足的将军大人并未将身为女性的秀清放在眼里，不如说若非看在对方是个修仙者并与秦煜斗有过交谈对其颇为欣赏的份上，他甚至不会给予理会。
实际上尉迟宏并非刻意针对秀清一人，但身为讲究‘力量’二字而且性子桀骜的武人，对于女人的看法莫过于‘弱者’二字，聊寄男人各种龌龊妄想的‘附属品’罢了。
非常简单粗暴的思想，附和时下男子的观念，不如说惯常使用武力制服他人的尉迟宏只是将战场上‘胜者为王’的道理贯彻到了日常之中而已，而这大好天下有与他歧见的男子大抵还未出生落地。
长年闭关的秦煜斗尚且不清楚，倘若在这儿站着的是慕岚、绿竹任何一人的话，必定会暗道一声‘糟糕’。
秀清这人温软是温软，可别忘了她是个剑修，傲气、热血明秀清从不欠缺，往日隐藏在那个温和且凡事爱好就事论事的小姑娘皮子底下，必要时刻毫不犹豫地出现并予以反击。
换做是平素的秀清，必定要说一句不失礼教的问安，可惜此时非彼时，她只淡淡来了句：‘有礼了。’
慕岚等人爱与明秀清呆在一块儿有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她待人从不先入为主地依凭外貌等物来判断，她总是奉上赤诚真切的自我，不偏帮、不加以成见地对待每一个人。
所以当明秀清遇上一个爱以一些不知所谓的‘规矩’来约束周遭的人时，她会显得进击而好战。
——一如一名纯正的剑修。
不够熟悉秀清狂热的地方，可秦煜斗晓得自己这小师妹与师父一样是个从不失仪却不爱讲些虚张声势废话的干练人物，所以她的这一句话叫他不由投去了诧异的视线。
向来被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对待的尉迟宏也没料到此等发展，终于舍得‘屈尊降贵’地正视秀清了，眼中闪过了不知是恼怒抑或讥嘲的光芒。
一屋子的人也被秀清的态度给惊得讶异不已。
他们终究不是平民百姓，个个心高气傲、才华横溢，对于修士可不如寻常人士那般敬畏有加，而且世道观念所致，教他们总是下意识地藐视女子，即便她们是修仙者也不例外。
特别是那孔家大房的大少爷孔子沉，他不是没有与明秀清接触过，但深入谈话的机会不多，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与一个年轻女孩儿能有什么共通话题，对她的印象无非是个风采出挑了些、性子中规中矩的姑娘家，说到底没甚出奇之处。
况且真要拿容貌比较的话，拿掉那身气质，单论五官颜色顶多算得清秀，断然不是啥绝色佳人。
秦煜斗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疼爱的小师妹，而另一边总归是洪魏朝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他既是当朝皇子又是修仙者，这个身份教他夹在中间说啥似乎都不大恰当。
秀清的行为压根不算放肆，但在俗世眼中就成了‘女子竟敢如此大胆地挑衅当朝将军’、‘不修妇德’的‘出格’女孩儿。
她从师父那儿学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不在强权势力面前低头，温和与懦弱可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东西，若秀清让步怯弱，那可不是啥性子内敛的表现。
尉迟宏那种轻藐又倨傲的态度着实惹到了她。
“你有一把剑。”尉迟宏盯了她半响，看着她腰间的剑柄说道。
出山前穆穹晷就交代了若是行走在外还好，但到了人家府邸，这剑刃是绝对不能见人的，可秀清既不愿衡怆被那剑鞘给束缚了，更不希望将其收进乾坤袋里头，于是她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将其压到法袍下方露出个剑柄完事，穆穹晷考虑了良久，最终心软地同意了。
秀清下意识地将手附上了衡怆雕着朱纹的剑柄，华丽是纪宗承不为人知的喜好，她欣然接受。
衡怆一入世那小情绪闹得秀清怪头疼的，现儿有人撞到铁板，它已徐徐叫嚣拔剑的欲望了。秀清平稳并安抚地拍了拍剑柄，示意它稍安勿躁，然后大方地点了点头：“是的，阁下有何见教？”
她的态度很是平静，但那种对女性而言显得‘强硬’的措辞已表明了她的立场。
“那倒没有。”尉迟宏的嗓音深邃却不粗糙，阳刚中混着柔和，与他英姿勃发的郎挺外貌以及那盛气凌人的性子颇为不符。“剑器乃百兵之首，天性通有煞气，适用于拼杀厮斗，不是扮家家的摆设。”
尉迟宏的旁若无人并不外露，但他的言行却无一不再证明骄纵傲慢。
难怪说尉迟宏性子傲，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哪怕是面对一个被说得玄乎奇乎的‘仙人’，他那态度也不改分毫，果不其然是个对自己极为自信的人。
……虽然之后的日子里头，他大抵要享受一段持续被打脸的美妙生活了。
秀清不是那种面对不讨喜人号就会露出讽笑或出口讥嘲的人，所以她正经十足地回答道：“虽不知阁下是依凭何据断定我手中的剑是卖弄之物，但明秀清练剑七年，从未一日将其当作儿戏。这一点，我无法证明也无需证明。”
“倘若阁下坚持以外貌来取决一人该使用兵器与否，那何不如亲身领教一番阁下所鄙薄的剑法？”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五、 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