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横笛饮马》一笑天涯

3、灵宝三珠

　　花满楼送走陆小凤后决定四处逛逛，这溪水桥头修建得匠心独运，是出自造园名家手笔，相较苏舜钦沧浪亭的野趣古拙，另是一番玲珑景象。他逛了许久，晚风习习蝴蝶翻飞，燕子不时穿柳而过，花满楼走向一条爬山廊，迎面过来了点苍派几人。
　　花满楼让在一边拱了拱手道：“点苍的朋友请了。”
　　点苍七星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听声辩位的花满楼，四星话中带刺道：“花公子的好功夫，我们点苍委实不敢请。”他们都是刚刚成名的年轻人，被同样年轻的玉笛楼主以一挑八击败，何时吃过这种大亏，又因为台上的陆小凤花满楼都袖手旁观而愤愤不已。
　　徐二掌门面露责备地拦下四星，向花满楼道歉道：“花公子还请见谅。莫说小徒，在下也是羞愧难当。”他不由得又叹息道：“我们点苍派此刻已无颜面留在这里，只想趁着忙乱之际赶快离开。”
　　花满楼道：“徐二掌门若不是为争一口气，何尝会到如此丧气的地步。万望徐二掌门谨记此战，将来遇事还是要敬人三分留有余地才好。”
　　换了别人说这些话未免听起来有几分讽刺，只是从花满楼口中说出来就显得十分诚恳，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沉静而温和，当真是如玉公子。点苍派几个人眼中闪着庄重的神色，四星更是低下了头。
　　后面传来一声大笑，姚大先生朗声道：“花公子果然春风化雨，劝起人来不着痕迹。”
　　点苍派顺势告辞，姚大先生也不加阻拦，待几人离去后对花满楼道：“敝庄已备下薄酒答谢花公子此番相助，花公子莫要推辞。”
　　花满楼道：“姚大先生和金掌柜亲自来请，在下又怎能推辞。”
　　一直未曾出声的金掌柜笑道：“花公子连我这种毫无武功的人都听得出来，真叫人怀疑花公子是不是真的目不能视。”
　　花满楼微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花七瞎如蝙蝠。”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光线昏暗，明眼人倒有些脚步不稳，几个拐弯走下来，姚大先生和金掌柜反而受了花满楼许多照顾，待到了萃影楼两人都连连感谢，更队花满楼多生了几分敬佩。
　　筵席终了姚大先生道：“敝庄知道花公子不喜争斗，这次请花公子来其实另有事相求。”
　　他屏退左右道：“请花公子随我见一个人。”
　　花满楼道：“可是真的姚大先生？”
　　金掌柜看了姚大先生一眼，道：“早知道花公子识人如此，我们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姚大先生’一双眼睛在烛火里闪着精光，他咧嘴一笑：“不过是为了好玩而已。花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满楼笑道：“要不是这一路走来看你对园子并不熟悉，我也不会留心分辨的，司空兄易容天下无双，差点连在下都瞒过去了。”
　　这个人当然是司空摘星，因为真的姚大先生正在和镇远镖局的邓镖头商议最终的品鉴大会入席名单，花满楼几人过去时邓镖头才刚刚离开。
　　姚大先生听了金掌柜一说，不由得大笑道：“天底下要是还有人能看破司空摘星的易容，只能是花满楼了。”
　　花满楼道：“花七不过侥幸。”
　　姚大先生道：“看来此事还要借花公子侥幸之力了。”
　　他打开一个锦盒递给花满楼，京城福瑞祥的缎子，七巧匠人鲁曲直的机括，里面是三颗鸡子大的明珠。
　　花满楼轻轻触了触那珠子，拿出其中一颗道：“想不到传说中的灵宝三珠，竟然只剩了这一颗。”
　　姚大先生道：“但是我们最初找到时的确三颗都是真的。”
　　他拿出一个账本翻开念道：“正月初九，灵宝三珠现于徽州，正月十一寻宝人至，苦寻不得二月十三再增派寻宝人，三月初一，拨银五十万两，南海观音草十株，珍珠十斛换得，三月初十护宝至溪水桥头。”
　　花满楼道：“是到了这里才被盗的？”
　　姚大先生点点头：“本来打算三月十一立即送到饮马第一庄，出发检查时发现被换掉了。”
　　溪水桥头的护院虽说比不上饮马第一庄，但仍旧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园子里明岗暗哨十步一设，夜间更是密如天网，想要从这里盗得宝物，除了昔年盗帅楚留香外，恐怕也只有近在眼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了。
　　花满楼道：“姚大先生把司空兄请到这里来，不知作何打算。”
　　姚大先生道：“虽然我们并不相信是司空大侠盗走了宝物，但这盗贼手段并不在他之下。司空大侠偷王之王，花公子足智多谋，此事非二位不可。”
　　花满楼道：“若我二人令饮马山庄失望了呢？”
　　姚大先生脸又笑成一团道：“若不幸如此，饮马山庄只得相信就是司空大侠盗走了宝物。”
　　金掌柜在一旁道：“而饮马山庄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扮作姚大先生的司空摘星一言不发，花满楼略一思忖道：“饮马山庄为何不找朋友意气又爱管闲事陆小凤？”
　　姚大先生道：“陆小凤有时候太爱管闲事了，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去管闲事。”
　　三年一度的品鉴大会确实已经迫在眉睫，灵宝三珠待展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金掌柜也道：“只因我们敬重花公子是个重信守诺的君子。”
　　房梁上突然跳下一个人大声说到：“那我陆小凤就是个太爱管闲事的混蛋？”
　　姚金二人俱是一惊，大家都看到陆小凤早就离开了溪水桥头，即使他赶回来，也本不应该找到这个园子深处的小厅。
　　花满楼笑道：“陆兄真是吓了那两位一跳。”
　　陆小凤道：“背后说人坏话，总有被苦主抓现行的时候。”
　　姚大先生和金掌柜都陪着笑脸赶紧道歉，姚大先生道：“花公子和司空大侠想来早发现了。”
　　花满楼道：“我是在姚大先生说非我们不可的时候察觉到的。”
　　司空摘星有些闷闷不乐，瓮声瓮气的回答：“我要再往后一点才发现。”
　　陆小凤并不管他，一挥手拦住想要开口说话的金掌柜大声宣布：“猴精的事休想撇开我，我管定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后三人从小厅里走出来，饮马山庄寻宝护宝的基本情况他们已经了解，接下来不过就是一步一步查下去，虽然不简单，但总还是有一个可以遵循的路线。司空摘星直接向二人告辞，小偷之间总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打算去探一探各路行情，三天后再找陆小凤和花满楼。
　　二人在夜色里走了一会儿，陆小凤突然想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指着花满楼道：“你刚才是在激我自己跳出来对不对？”
　　花满楼轻摇纸扇，微笑着并不答话，陆小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花满楼道：“我也知道，无论你当时跳不跳出来，司空兄的事你也不会不管。”
　　朋友二字，永远是陆小凤最看重的，况且司空摘星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有了麻烦，陆小凤又怎么能不管。白章玉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普通朋友。陆小凤刚出溪水桥头五里地就遇到了白章玉，虽然他也并不是来找陆小凤的，但还是一脸惊喜。一个有麻烦的人看见陆小凤总是会很惊喜。只是陆小凤没等白章玉说完就跑得无影无踪，并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若是陆小凤听到了，也许就真的赶不上溪水桥头这一场好戏。
　　陆小凤和花满楼走到客房，发现范家小弟早已等在那里，一见到他二人，范小弟高高兴兴地行了个礼道：“今天多谢二位大侠相助。”
　　花满楼道：“即使我们不帮你，你姐姐也会帮你的。”
　　范小弟道：“不是姐姐，是二嫂。”
　　陆小凤道：“二嫂？”
　　范小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未过门的二堂嫂。白家姐姐。”
　　原来是百家米铺的白家小姐。传言白家的米养儿子，白家三代一个姑娘都没有，偏偏到了这一代，白家三爷的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之后，给白家添了姑娘。这姑娘一生出来，家里两个伯父，七个堂哥两个亲哥，都宝贝得不得了，白老太爷亲自算了三天三夜，给这姑娘命名质真。长到十七岁，听说已被全家上下宠得无法无天，这老白家竟然肯把宝贝嫁给老范家，看来两家关系比旁人想象中密切得多。
　　陆小凤看着范小弟笑道：“嫂子还未过门，你就已经跟着出来了？”
　　范小弟道：“我爹爹知道白家姐姐在江湖上有些名声，要我跟着见世面，还可以帮她跑跑腿做点事。”
　　提到跑腿，范小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子规规矩矩地递给陆小凤和花满楼道：“玉笛楼主邀二位大侠明日楼中小聚。范玉寒敬上。”
　　陆小凤接过帖子道：“下午在台上时白姑娘还不准你说名字，怎么这会儿又让你送帖子。”
　　范小弟道：“只是我们后来遇到了白家的三掌柜先生。”
　　看来白章玉想给陆小凤说的就是这个，陆小凤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并不乐意搭理这件事，更何况这边还有司空的麻烦。不乐意归不乐意，但去见一见白质真还是可以的。
　　楼并不是玉笛楼主的楼，而是白家米铺一个分号后园的二层小楼，园子的景致也是寻常，三两桃树一株桂花，还有些月季蔷薇，只是墙角有大片香茅，大约是为了驱虫而栽。这园子正是花开的好时候，而且一种很舒服的香气，花满楼觉得心情很愉快。陆小凤的心情也很愉快，因为他也闻到了一种很舒服的香气。香气是从一个酒坛里发出来的，酒坛在白质真手里。她一袭玉青色衣裙，正往一个天青色杯子里倒酒，露出了白生生的手腕上一个水青无暇的玉镯。范小弟眼馋地站在旁边，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陆小凤和花满楼。
　　白质真倒好了四杯酒才慢慢说道：“站在门口不进来的话，我是不会把酒端过去的。”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并没有娇娇小姐的扭捏，陆小凤反倒是听出了斩钉截铁的意味。再加上白质真一脸明朗，笑起来旁若无人，双眼熠熠生辉，任是谁都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陆小凤走上前端起一杯酒道：“都说白家上下视姑娘为珍宝，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妹妹，我也愿意把她宠上天的。”
　　他举起酒杯微笑着一饮而尽，然后连连赞道：“好酒。”
　　花满楼喝下一杯也道：“果然好酒。”
　　白质真冲范小弟一笑，喝完杯中的酒道：“当然好酒。”
　　陆小凤闻了闻空杯：“而且不是寻常的好酒。”
　　范小弟啜空自己的杯子咂咂嘴，道：“这是我二哥亲手酿的。”
　　陆小凤噢了一声，道：“好人才酿得出好酒，想必你二哥是个大好人，我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他顿了顿揶揄范小弟：“既然是你二哥的酒，怎么看起来你平时不太喝得到。”
　　花满楼和白质真都轻笑了。
　　陆小凤看了看白质真道：“你二嫂还未过门，好像已经比你喝得惯了。”
　　范小弟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顺手抓起酒坛给他们倒酒。方才隔得远，只闻到隐隐的酒香，这一倒，陆小凤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浸泡在美酒之中了。
　　白质真笑道：“这酒名唤满庭芳。春一坛，秋一坛，多了也是没有的。”
　　花满楼道：“好酒当然配好时。”
　　陆小凤已经不再答话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酒鬼遇上了好酒，自然空不出嘴巴来说话。他甚至想，这会儿白质真要是开口让他帮忙查案，他保准一句二话都没有。
　　只是白质真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白家丢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