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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临宁真是繁华啊!大街上人来人往,三月的春光浸透了街道,每一块砖瓦都是暖洋洋的明媚。我嘴里吃着糖葫芦,叹道这来临宁还真是来对了。
      突然一阵头晕。抬头看看明媚的太阳,竟是站不稳了。最后一抹意识是有人挽住了我欲倒的身体,然后黑暗淹没了我。
      “客官,客官!您要的热水来了!”
      “嘘,吵什么?”
      “掌柜的,这房里的客官要了热水,我正想给他送进去呢。”
      “送什么送?!那客官说了,不许进他房。那客官脾气大得很,惹他干什么!”
      “是,是。那这热水等他回来再送吧……”
      我在房内听得清楚,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也软绵绵的动不得。心下急的很,用力一翻身,跌下床来,手脚却是再也提不起来。
      我的侧脸贴着地板,也不知贴了多久,有人进来了。头顶有人嗤笑一声,我却只能看到两只靴子。来人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我直直对上他的眸子。
      桀骜凌然的眸子中涌着一抹温润。这是鱼香楼的那个玄衣公子!
      他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喝。见我巴巴地望着他,他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又倒了一杯茶走过来,撑起我的头把茶放到我的嘴边。我摇摇头,还是望着他。他像是明白了,“你想动,想说话?”我眨眨眼睛。
      他笑道:“谁叫你一下吃了一串糖葫芦!我本以为你只会吃个一两颗,药便下的重了些,没想到你一串全吃了。不过解药不在我身边,等阿燃回来再给你解吧。”
      原来是糖葫芦!我心里正忿然着,又有人走进来。
      玄衣公子朝进来的人道:“阿燃,事情办妥了吗?”
      进来的果真是那天的紫衣公子。他点点头,又看向我,“醒啦。”
      男子含笑道:“把解药给她吧。”
      紫衣公子走过来,把什么东西放在我的鼻下晃了晃,一股清凉直冲脑门。
      我一个翻身坐起来,一脚踹向他。紫衣公子轻松闪开,朝玄衣公子笑道:“我说,这解药总是太好用了。”
      我站起来,面前的两个男子一坐一站,一看这阵势,我放弃了夺路而逃的念头。叹了一口气:“你们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玄衣公子手中握着茶杯,“我叫赫连泽木。”
      我脚下一滑。赫连、赫连泽木?!西漠王赫连泽木?!
      紫衣公子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又加了一句,“耶律燃。”
      西漠将军?!
      我的老天爷啊!一天之中,这么些大人物都叫我碰上了。我想起从前在王宫的时候,三王子曾嚣张地说,什么西漠王,到我面前都要叫他爬不起来。可我看看眼前的西漠王,再看看西漠将军,倒期盼着三王子遇上西漠王的那一天。
      我吞了一口口水,“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耶律燃道:“抓你?我们可是帮你甩了两条尾巴。你以为连柳誉会那么轻易放走晋国公主?”
      我自然不知道。不过他们真厉害,在莫国的地盘上也能知道这么多,甚者偷听连将军与我说话。
      “那你们知道我是晋国公主,又想对我做什么?”
      赫连泽木道:“我还在想。”
      我虚张声势:“你们在连将军眼皮底下掳人,他可能会不太高兴。客随主便,你们远道而来,还是低调些的好。”
      耶律燃笑道:“阿泽,她威胁你。”又向着他道:“若是连柳誉不高兴,不怕,我护着你。”
      咦?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人的眼神交流,这难道就是书里写的断袖分桃之癖?也是,我看看这间屋子,他们两人只开了一间房,这房里又只有一张床,连张榻都没有,这两人晚上自然是一处安寝的,说不定还把那书中所画的龙阳第九转实践个透。
      我默默捂住眼睛,羞耻,真是羞耻。
      赫连泽木道:“你捂住眼睛作甚?这便不敢看我们了?”
      我道:“我从未见过你们,也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更不会多说一个字,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
      赫连泽木道:“放了你可以,不过你我就此立下誓约:今日我舍你一命,他日我若有事问你,你须将知道的全部告知于我,不得有所隐瞒。若你有一丝隐瞒,我便杀了你。你意下如何?”
      我一惊。这定誓约的习惯,起于辛国开国王上宋景,据史书记载,宋景当年为了一统桑榆之西,与桑榆城主定下誓约,称王之日,便是桑榆立后之时。然戎马几载,桑榆宗家之女皆在战乱中丧生,宋景便立桑榆宗家嫡长女为亡后,终生未娶,以圆此誓。宋景死后,其弟即位,亦以定誓约的形式解决过多次内外纷争。从此这定誓约的习惯渐渐在各国传开,定誓约的双方以命为誓,至死不休都要履行约定。这个习惯,对于市井宵小自然是无约束力的,但一旦有人提出要与你定誓约,此人便是将身家性命放在与你同等的位置上。这片土地大小城池林立,变化皆在须臾之间,今日所有或许第二个天明就会不见,这誓约,似乎是仅存的不变尊严,不管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都要予以提出邀请的那个人同等的尊严。然而我一个潜逃人,却须他西漠王以命为誓,更是这般似乎随随便便提出,我心下有些担忧。
      我道:“你这誓约定得无理,其一,若你执意要杀我,不管我有没有隐瞒,都是一样。其二,他日之事谁也不知,我未必会知道你感兴趣的东西,若是如此,你这誓约不是白定?”
      赫连泽木笑了:“我们西漠人极重誓约,说过的话必然有信。你亦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未必就一定要杀你。而若你不知道我想要的,那也无关于你,倒是我不走运。反而你们晋国人多的是的重利轻信,你我之间的誓约细想来倒是我吃亏。”
      白白把我抓来要与我定誓约,倒说自己吃亏。我心里暗诽,面上却也只好答应。
      见我点头,耶律燃侧身让道,我开门之际,他道:“蝼蚁虽小,却也有覆巢之力,只要公主想,晋国以后的命运掌握在公主手里也未可知。”
      我心下恼怒,要我定个让我终生受缚的誓约不算,还用这些话挑拨我。我道:“将军此话,倒与我年少时在宫中所听父王对姬妾之言有所相类。父王行欢作乐之时,对好几个姬妾都说过,凭她们的美貌与父王对她们的宠爱,一步登天也不算难事。那些姬妾也就忘乎所以,豺狼虎豹都不放在眼里,最终都落得囚死冷宫的下场。纵是如今,晋国王宫里也有几个不安分的姬妾,却从未听说我父王对那贵姬宠爱少过半分。嘉竹虽一无所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也请将军体谅我这燕雀之心,勿以鸿鹄之志相与。”踏出房门便将这两人关在眼外。

      买了婆婆经常说的好吃的包子回家,婆婆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现在才回去,两只眼里就只有包子,边啃边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倒是个能骗钱的,老婆子倒有些喜欢你了。不如以后咱们一老一小,坑蒙拐骗,乐得逍遥!”我被这“一老一小”四字噎住,想想其中的意思,倒是我以后就有伴了一样,心下酸楚,眼里也辣辣的,切切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我也是不嫌弃你的。”头上挨了轻轻一记,婆婆道:“你自然不能嫌弃我,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我低低恩了一声。
      我第二日去那客栈说书的时候,果不其然又被连柳誉请了上去。
      连柳誉满脸都是戏谑:“公主今日讲的,似乎口味有些重。想来公主身居王宫,怕是不知道三王子床第之间表现如何。然而描绘得如此活色生香,怕是有人要忍不住。若不是我请公主上来,我们的左卿大人就要请公主讲给他一个人听后事如何了。”
      左卿大人便是昨日将那说书先生打出去之人,我把十两银子给那先生之后,那先生极为感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细数了左卿大人毫无情趣品味粗鄙脾气暴躁,倒也是个好故事。他日若去了辛国,可是要在辛国客栈好好讲一讲的。
      我哈哈一声,转移话题:“昨日那位抱剑的清秀小哥怎么不见了?”
      连柳誉道:“死了。”
      我一惊:“死……了?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
      “昨日也并非好好的,他早死了。”淡淡的语调。”倒是公主你……”
      我打断他:“你别叫我公主了,听起来怪不是滋味的。”
      他纠正道:“凌姑娘你难道以后一直要靠说书为生么?连某愿出绵薄之力,让凌姑娘在临宁安顿下来。”
      我道:“说书倒是件快乐事。你说着别人的故事,却看着堂下的人或唏嘘或伤感,怪有趣的。况且,我已经有了安顿的地方,就不劳将军了。”
      “你说的是那位婆婆?”
      我盯住他。他轻笑:“凌姑娘莫紧张。今日连某自作主张派人去了凌姑娘安顿之处,那位婆婆愿意随我回去。我本来也想请凌姑娘暂住我府上,连某也好有个照应。况且,昨日凌姑娘便被人掳去,虽尚不知对方何意,凌姑娘身为王室血脉,还是轻慢不得。”
      我心里着急,这老婆子!定是见人有钱便跟着去了!转念一想,婆婆一个人,就算不愿意也禁不住连柳誉手下的人强请。然这连柳誉话中对我被掳的强调语气,实在并非善意。事到如今,我道:“将军让我无从选择,只能叨扰了。”

      在连柳誉的将军府住了也有一些日子,临近的几个别院也逛熟了。这连柳誉极爱山茶,府中遍是这花。有婆婆陪我打打闹闹,又有将军府好吃好喝伺候,竟是把我懒虫勾起来了。我和婆婆道:“要是这连柳誉把我请在这府中一辈子我也乐意的。”婆婆自从进了这里,倒是安静了不少,此刻只是淡淡道:“你看上那个小白脸了?”我仔细想了想连柳誉的样子道:“我和他只见过两面,那日客栈便没见人了,也没有仔细看过。不过我自小虽然不得我爹宠爱,倒也没有饿过肚子。逃出家之后,挨过饿挨过打,还好遇见了婆婆你。这几天的安逸生活倒又像回了从前。若是没有什么大想法,这样的生活倒也乐意。若又想到外面的世界,倒也是不甘心的,想想未知的事物,总归是冒险新奇的憧憬大于未知的困苦。然而我也只是在这里和婆婆你瞎说而已,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知道我要为这几天白吃白住付出什么。”
      婆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我猜想你从前在家里过得也不惬意。大户人家多的是家事,遇上家主好色的再多娶几房,更加了不得。只是这天下之大,混口饭吃也确实不容易。这样想想,从前不好的也变得可亲起来。然仍叫你回去,也必不称心。只是在这和我老婆子撒娇呢。”我笑道:“婆婆我说咱们是忘年交,你还嗤之以鼻,可你看看你句句说中我心,可是巧合来着?”婆婆又道:“这几天白吃白住,也不必担心。自古女子要报恩要还债,不管名目如何,最后都只有以身相许一种法子。老婆子倒是不担心,你一个无家可归的姑娘家,若是真能以身相许,也是不错的。”我道:“婆婆你这话说的,就说西漠,上一任西漠王可不是个女子?我虽没有什么大志向,但想来天下的姑娘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以身相许这种弱女子才会做的事,应是不入她们的眼。”婆婆道:“上一任西漠王若是没有以身许对人,凭她一个女子,怎能平镇西漠九部十七系?”“九部十七系?那是什么?”婆婆似是噎住了:“没什么。”
      我正细细看婆婆,来了个小丫鬟说将军要见我。七拐八拐到了连柳誉的书房,我惊叹,好家伙!这连柳誉一员武将,竟是如此爱书之人,这书房占地极大,而这一排排书架,怕是有小半个晋国藏书阁的规模。
      “怎么?”连柳誉停下笔问我。
      我道:“没什么。”便去翻那些书。我本以为都是些军事谋略,却没想到有好些话本传奇,甚至还有些描绘隐士贤人的画册定本。“将军兴趣可真是广泛呢!”
      连柳誉笑了笑:“越是这假语村言,轶事传奇,有时候与事实越近。而大家之言,兼顾的东西太多,反而浮云遮眼。凌姑娘在客栈说的故事便是如此,然这真实的故事却并不会入史书,不是这样么?”
      我语塞。
      连柳誉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发毛,不禁出声打断他:“你看什么?”
      他似是叹了口气:“我本想与你周旋,但这几日看来似是没有这个必要。也罢,我便告诉你。两个月前,晋国王上凌缪驾崩,太子凌诺即位,引了一场政变。”
      我冷笑一声:“他算什么太子。”
      连柳誉道:“凌诺如今是晋国的王,这个王位他坐稳了。”顿了顿,“他把所有王子都杀了。”
      一瞬间仿佛有人掐着我的脖子一般。我拼命呼吸,眼泪止不住涌出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软便跪了下来。
      连柳誉继续说道:“只除了一个。这人本因罪贬为庶民,关在牢里,现因晋辛两国邦交,作为晋国质子出使辛国,名凌诀,不知你认不认识。”他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我。
      我:“……”擦擦眼泪站起来,半是埋怨半是感激道:“他是我哥哥。”回身去捡被我掉在地上的书。
      连柳誉忙道:“你别碰!眼泪鼻涕的,别把我的书弄脏了。”
      我翻了个白眼。
      连柳誉咳一声:“想必他是因为你逃婚的事受了牵连,却反而因祸得福。如今晋国形势突变,凌姑娘,不,我倒要叫回公主,你,便变得重要不少。”
      我疑惑:“这是为何?”
      连柳誉道:“如今晋国王室血脉只有凌诺和你哥哥两个,反而变得简单。辛国欲保凌诺,因辛国地势与晋国最近,凌诺毫无帝王资质,对于辛国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棋子。而我莫国和西漠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你哥哥,必定要坐上晋国王位。你们兄妹情深,公主你必定会卷入其中。”
      我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将我哥哥做你们的棋子,而我还要帮你们?”
      连柳誉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愿。譬如我今日说要培养你哥哥这样一颗棋子,却不知他日你哥哥会有什么作为。本来我也并未将你哥哥放在眼里,毕竟那凌诺也有两个个儿子,又皆年幼,随便一个坐那王位,怕是比你哥哥容易控制得多。然你晋国王宫虽然腐朽不堪,朝中倒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听说你哥哥文韬武略倒也精进,那几位大臣如今尽在你哥哥麾下了。你哥哥并不想做质子,也不想给那弑父弑君的在位之人好过,也在暗中谋划。西漠王赫连泽木知道我莫国打那凌诺儿子的主意,绑了你让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用,好让我把你接进府来,果然,我今日接到的消息,那两个孩子都被毒死了。你倒要谢谢赫连泽木救了你一条性命,若不是他提醒我,我也无意从那些辛国派来杀你的细作手下救你。想来那两个孩子也应是赫连泽木下的手,西漠离晋国最远,无论怎样都会吃亏,所以认定了你哥哥会青出于蓝,较你父王更有作为。”
      我说不出话来。
      我自认在后宫长大,勾心斗角见了不少,今日却才发现,女人的世界是这样狭小,姬妾之间的争宠放到朝堂之上,简直不值一提。这连柳誉本可以说得极为好听,愿助我哥哥登上王位,也救了我一条命,好让我感激,死心塌地帮他。但是他将一切全盘说出,并不屑与我拐弯抹角,也并不认为我的不配合会对他的计划造成阻碍,足见此人傲气与能力。
      我还是将那书捡起来,他眉头一皱,我笑道:“这样说来,我倒是应该跟着西漠王去西漠,毕竟只有他待我最好。”
      连柳誉也笑道:“他若是能带你,自然不会把你放在我这。不过这几日我也未曾亏待于你,且见公主生性平和,想来以后也不会亏待于你。”
      我道:“我年纪小,吃些教训并不算什么,倒是与我一起的婆婆,她年纪大了,托你的福,让她少些奔波,我也是感激你的。”
      他看着我道:“你们感情倒是很好。”
      我笑道:“有些人你见第一面就知道能不能成为朋友。我见过的人不多,却觉得与婆婆很是熟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深浅吧。”
      连柳誉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今你准备一下,我带你进宫见王上。”
      “什么?!”
      “王上要见你。”
      “他知道我是馆惠公主吗?!”
      “……他可是莫国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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