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书》蓝光

34、第三十三章

　　一身玄色华服罩身，青丝顺垂百里玄冰低眉看着铜镜中素面清颜，这还是她吗？还是那个阴瞳山一心求学的百里玄冰吗？或许从她走出山门的那一刻，她的一切便已经身不由己。
　　“大小姐，你真美。”看着一身华服罩身的百里玄冰，秋华不由自主的感叹，再打见了她们家的大小姐，她便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如今再穿上这一身官服，那样灼灼其华的气质就更加掩盖不住了。
　　“所谓美丑，不过是迷惑世人的表象，即使表象便无可在乎。”美？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他的师傅从来都是美的让世人无法直视的，可是她却从不像世人那般迷恋他的美貌，她在山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的师傅教会她时间所有美丑皆浮云，真正关键的是人心。是呀人心，一个人的心远比他的外貌更重要，只是凡人又怎懂得这般种种。
　　“奴婢受教了。”听着百里玄冰的话，秋华哑然。小姐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对事物的见解，远不是她能企及的。
　　“随我出去吧，不好让天家等着。”起了身，秋华跟着她一同出了门。院子里此刻很是清静，没有半个人影。
　　“大小姐，几个院子的都在南台，还有一些家族长辈们在前厅等候着，当今圣上不准哭丧，几位小姐只能隐忍着。”秋华见她看向院落的眼神，忙上前解释着，这定南王府时越发的冷清了。
　　“人死便什么都不作数了，哭与不哭又能怎样，若活着时不能好好的，死了就算哭瞎也是枉然。”天家不让哭丧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哭是什么也哭不回来的。有去哭的力气，她宁愿多为活着的人多做些事。
　　秋华看着她，不敢上前搭话只得跟着她向前院走去。
　　因是天家回来，原本在南台的家眷们也都悉数到了前厅，老王妃哪里身体是一直不好的，所以天家开恩准了不接驾。当她走进大厅之时，一众的素衣素袍的家眷，独她一人的玄色华服显色格外突兀。
　　“皇上驾到，跪！”一声尖锐拔尖的嗓音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身穿龙袍头系羽冠的皇帝，在其身后追随的则是一众的内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里玄冰带着众家眷跪地迎接。
　　“免礼平身。”皇帝座到上位，看着下面跪拜的众人。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众人谢恩后起身，众人都是低垂的头不敢看向上位之人。
　　“百里爱卿，今日是你及笄之日，朕特带着众内官来为你观礼，朕今日亲自做你的执礼人。”及笄是女子成人重大礼节，分为家里和官礼两种，贫民家的女子只需完成家礼，由父母双亲亲自为她挽上半髻然后簪上珠花便算礼成，而有些身份甚至贵族家的女子，则是要用官礼，除了父母双亲的家礼部分外，还要奏请朝廷或族家长辈请赐乳名。如今定南王府落败，百里一族没落她以失去为她行家礼之人，天家说要做执礼之人，便是要代替自己的父母血亲完成家礼同时还有赐名的官礼。
　　猛然抬头看向上位的天家，她很想问他则能再杀了她父亲之后亲自为她挽发。只是她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跪地谢恩。
　　“臣女谢万岁恩典。”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淡然的响起。
　　“爱卿从今日起便不需再自称臣女，而需称臣了。”皇帝眯着眼，笑看着她。果然要忍性，身为一个女子能承受别人不能承受之事，能忍别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他绝不会看错，她才是他要找的人。
　　“臣遵旨。”百里玄冰冷冷的回答道。
　　“吉时已到，行礼吧。”随着皇帝的一句话，外面鼓乐齐鸣，有宫人捧上三个托盘，皇帝从上位走下来，来到她的面前。百里玄冰跪着皇帝从第一位宫人的托盘中取出一把梳子为她梳了几下头，身后的女官忙上前为她挽了个云溪髻，皇帝上前又从第二托盘里拿出一只打造精美的蝴蝶流苏金钗，金丝盘丝琉璃宝石镶嵌出的金钗在珍珠流苏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只钗朕是吩咐了内造局亲自赶制出来的，天下独一无二，记住钗在人在，钗亡你便也无需活着了。”皇帝甚为满意的看着自己亲自为她插上的蝴蝶流苏金钗，这只华丽的金叉看上去异常绝美，只是可能太过华丽绝美了，反而趁着她清丽的面容有些突兀，越发让人看着她是那般的年幼。是啊，她到今日也不过才十四岁，那样的奢华她又怎承担的了。
　　百里玄冰愣了一下，她不明白不过是一个金叉而已，就算再过华丽名贵却怎可让人用性命守护？只是天家的话以说，她只能应允万般是不能拒绝的。
　　“臣遵旨，定守护它如自己性命。”百里玄冰郑重的回答。
　　“这里是你的官碟、令牌和印信，明日你便去国子监述职。至于你的乳名，朕觉得这个十分切合你，若你喜欢便用若不喜欢便自己改了，呈于朕朕都准了。”皇帝笑咪咪的看着她，将一张早已写好名字的信纸递给她。她打开信纸，上面只有一个萱字！萱？萱是一种植物，沁水服下可以忘忧，皇帝赐了她这个字，是何等含义？可是不论是什么含义，她都不会是一个能够让人忘忧或者愿意忘忧的人，所谓忘忧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假象，所谓忧愁又怎可随意说忘便忘了。
　　“臣不敢领此字。”说着百里玄冰在另一张白纸上写出两个字零露，零露意指零散的露水，是极易消散的事物，对她来说在这个世间她并无过多留恋，她一心留恋的不过是那阴瞳山而已，所以她于这里不过是随时可以消失的人。
　　皇帝看了她些的两个字，不免皱了皱眉，看向她后到也没说什么，回收把它扔给了身后的宫人。“交给礼部，赐国子监祭酒百里玄冰字零露，赐府邸一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像府外走去。
　　“臣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里玄冰极其一众的家眷齐齐的跪地谢恩，并恭送皇帝出府。
　　这番折腾下来，百里玄冰多是疲惫不堪了。命秋华将皇帝赐的东西收好，便看也不看身后的家眷一眼，起身回了书楼。
　　百里玄冰回了书楼，前院的一众便也都散了，只是各自的脸色都不大好，毕竟整个王府已经算是完了，独独只有这么一位大小姐独善其身领了个朝廷祭酒的头衔，原本一个武将之家出了个没什么实权的文官并不算多光荣多大的事，只是在这个档口又是一个女儿身确实让人费解当今天家的用意。
　　而这一切至于百里玄冰来说，她并不关心。现如今她只觉得疲惫，甚至连去父王灵堂的力气都没有。
　　“天枢，今日可有阴瞳山的消息？”最近一直忙于家中事物，实在很难再去注意阴瞳山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师傅他离开自己后会是如何。
　　“山上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便是一切安好。”对于他们来说，阴瞳山没有特别的消息传出，便是一切如常，若是有什么事山上是一定会传来消息的。
　　“是吗！”她其实只想知道他的消息，可是……可是她又不敢知道，她怕她知道了他的消息，就再也忍不住回到他身边的心了。
　　“师傅，您大可放心，师祖虽近几年不理山上事物，但终归这阴瞳山是他的心血，您虽不在也是无妨的。”天枢是知道她对师祖的心的，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更不愿意在她面前过多的提起师祖。
　　七君子是当年阴瞳山主君墨昊天为她创立的，只是虽是为她却也是听命与他的。七个人都将性命托于了主君生死自然也是身不由己的，独独他在这七个人中不同，他的心里更加认定的是眼前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她的影子，只有她在云雾殿时他才不会跟随，其余任何时候他都在暗处守护着她。也因为如此，他在山上时最不喜欢的地方便是云雾殿，因为那里他只可遥遥相望却不能接近。
　　“没事了，你隐去吧，我想静静。”她怎会不知道阴瞳山并非非她莫属，这么多年来他才是阴瞳山的核心，而她只是他手中极为重要的棋子，有了她他便可以隐遁其后操纵棋局，没了她他亦可掌控全局。只是阿她想知道他可有在意她可有想念她，她不希望这么多年的云雾殿中的朝夕相对，只是他们的师徒之情。
　　或许她要的太多，所以作为师傅的他才总是那样淡然的对她，才能毫不犹豫的将她放下山，连最后一眼都不想见她，她是谁，她又怎样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在乎。
　　恶寒，让她突然觉得身体再瑟缩着。她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那眉眼中仿佛都是他的冷漠，是的他的冷漠啊！山中五年，他的模样她是学了七八分的，所以的即便他不出云雾殿弟子们见了她也是畏惧的，因为看见她便仿若看见了他，她早以忘了，原本的自己该是怎样的模样。
　　轻轻抚着面颊，她尝试着笑着，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是那般的僵硬，其实他对自己并不冷漠，他是常对自己笑的，可是她却讨厌至极他那样的笑容，因为每次那样的笑容扬便是他对她最无情的时候。多以她学到了他的另一面冷漠，她讨厌那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