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流云香》迷清

11、蛛丝马迹

　　圆月挂于长空，朦胧的月光洒在湖面，混合着水汽仿佛是一层轻纱。
　　湖光景色此刻宛若一名刚出浴的少女，裹着层层薄纱，妖娆又美丽的胴体若隐若现，好不勾人。
　　这样好的景色在陆小凤的眼里却有异样的感觉。
　　黑暗甚至恐怖。
　　晚风徐徐吹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得水面波光粼粼，宁静又惬意。
　　这样恰到好处的风却吹的陆小凤另有一番滋味。
　　一种寒意直达心底的冷。
　　陆小凤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吟道：“莫非花满楼和楚之柔是在这失踪的不成？”
　　他自树枝上跳下，正要去湖边查看，还未迈出几步，便听远处一个粗犷男声道：“哼！就说这小子比不过我！绣花枕头一个！上次不过是仗着他们人多！”语气颇为自傲。
　　这不是钟无血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陆小凤连忙蹲了下来，透过草丛空隙观察着钟无血的一举一动。
　　他跨着步子自树林中走到湖岸，嘴里刚想说什么，突有一声冷冷道：“看来，我很多余。”
　　与钟无血的声音相比，这声音显得十分年轻，却没有一丝年轻人的朝气，反而其中的阴冷不悦之意很是明显。
　　钟无血听到这句话，当真是胆裂魂飞！
　　他赶忙转向林子那头低头弯腰道：“属下知错！公子哪是多余！若非公子赶到，属下已经死在那女人剑下了！公、公子……”
　　他说得磕磕巴巴，一连说了几个“公子”竟未说出一句完整话。
　　年轻人道：“罢了，逗逗你。”语气似有好转，却还是有股阴冷气息。
　　钟无血点头应着，好似小鸡啄粟米。
　　陆小凤见他擦了擦脸后，衣袖上竟然湿了一大片。
　　年轻人道：“下去吧。”
　　钟无血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这人，毕恭毕敬地问道：“公子，这二人该怎么办？用不用杀了他们？”
　　年轻人道：“不杀。带他们走。”
　　钟无血问道：“是不是回……”
　　他话还未说完，那年轻人便打断道：“是。”
　　钟无血心里纳闷，却也不敢再多问，只得遵命而为。
　　他掠进树林之后，便没了踪影。
　　陆小凤听见钟无血对那年轻人自称属下，称他为公子，态度又是如此毕恭毕敬，心里已经把这年轻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又听见他说什么上次，什么女人，估计钟无血指的这二人便是花满楼和楚之柔了。
　　至于为何他们要挟了花满楼和楚之柔，陆小凤还是一头雾水。
　　他现在只能去跟踪钟无血了。
　　哪知道陆小凤还没进林子，便已有人等着他了。
　　那人背对他而立。
　　竟是那阴冷的年轻人。
　　年轻人道：“恭候大驾。”
　　陆小凤心知他定是早已算计好了，便无奈一笑道：“夺命公子仇渊的恭候，我可是受不起啊。”
　　仇渊道：“有求于你，怎能不恭候。”
　　那语气没有半分恭敬之意，倒真是谈不上恭候二字。
　　陆小凤笑道：“那么大的夺命府竟有求于我？”
　　仇渊道：“并非夺命府，此事乃是我个人所托。”
　　陆小凤心下疑惑，问道：“哦？不知是何事所托。”
　　仇渊道：“寻一刀一剑。”
　　陆小凤心想这一刀一剑，莫不是那诛凤和弑凰？
　　他问道：“可是近日重现江湖的凶煞之物？”
　　仇渊道：“是。”
　　他又接道：“此事于我家族灭门有关。”语气比之前冷了几分，也狠了几分。
　　陆小凤心下暗叹，想必定是有人用这诛凤和弑凰杀了他全家。恐怕他也是为了报仇而进了夺命府，成了这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夺命公子。
　　虽然并不排除他说谎的可能，但听这语气却是完全不像。
　　陆小凤双手一叉腰道：“帮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仇渊道：“你会交到一个朋友。”
　　陆小凤耸肩道：“只可惜我的朋友已经太多了。”
　　仇渊道：“所以不差我一个。”
　　陆小凤又笑道：“那我若不帮，可有什么坏处吗？”
　　仇渊道：“死。”
　　他说得平常，甚至比之前的语气还要缓和一些，可陆小凤却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苏杭盛产刺绣，绍兴盛产女儿红，夺命府盛产杀手。
　　这都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
　　更何况，这夺命公子杀人的手段也是人人皆知的。
　　陆小凤苦笑道：“既然如此，看来这忙我是不得不帮了。”
　　正好此事与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更何况说不定这夺命公子手里有些重要的线索，便想着一起解决了也好。
　　他又接道：“现在我答应了你，可否把我两个朋友放了？”
　　仇渊冷冷道：“谁？”
　　陆小凤微微正色道：“花满楼和惊鸿山庄三庄主楚之柔。”
　　仇渊道：“并不曾见。”
　　不曾见，又怎么谈的到放。
　　陆小凤道：“那刚才钟无血带走的二人……”
　　仇渊打断道：“陆兄可是想救夺命府的叛徒？”
　　他话中语气已然变得不悦，简直好似一把杀人的刀架在了陆小凤的脖子上。
　　陆小凤笑道：“哎，这是哪里的话，寻那凶煞之物已经够麻烦的了，夺命府的事我可不想管咯。走了！”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人已经掠出去十丈。
　　见他离去，仇渊向树林深处道：“去吧。”
　　只听树林深处一低沉女声应道：“是。”
　　下一刻，树林里哪儿还有一个人。
　　只剩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响着。
　　安静得诡异。

　　陆小凤此时正在花满楼的房间里坐着。
　　他的脑子里有很多的疑惑，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陆小凤左手撑着头，右手抚着花满楼留下的扇坠，阖上了双目思索着。
　　他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好闻的味道让他逐渐冷静下来，那是花满楼遗留的花香味。
　　以前他二人时常在一起，闻的多了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花满楼不在他身边了，反而思念起这种味道来。
　　闭目的陆小凤在脑中把最近发生过的事过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见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决定再去湖边。
　　一探究竟。

　　湖畔还是湖畔，并未有什么改变。
　　连一盏茶之前陆小凤和钟无血留下的泥脚印都还在那里。
　　陆小凤瞧着这些脚印，似有触动。
　　片刻后便心下暗骂自己竟变得如此蠢钝，这湖畔只留有他和钟无血两人的脚印，他前竟未曾注意到！
　　以花满楼的为人，无论对方是敌是友，他都不会失约。
　　人既然到了，那必然会在这地上留下脚印。
　　可现在却连个痕迹都没有。
　　陆小凤伏在地上映着月光看了看，果然有一块地面与其他的不同，显然是有人刻意抹去。
　　若不是他此刻几乎连脸都贴在了地上，恐怕只当是湖水冲刷了。
　　陆小凤站起身思索片刻后，便又奔回了惊鸿山庄。

　　深更半夜，薄云半掩盈月。
　　三分皎洁，七分暧昧。
　　不知多少才子佳人在这一副花前月下的好景色里雅欢幽会，互诉情长。
　　陆小凤也在幽会。
　　还在和一个女人幽会。
　　陆小凤笑道：“我可是打扰了凌四庄主的好梦？”
　　他此刻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根本不像奔波调查后的样子。
　　凌之蓉现在也与他相对而坐。
　　她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没好气地道：“二姐说你们男人就喜欢明知故问，看来真是没错。”
　　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哪儿有一点庄主的样子。
　　陆小凤瞧了瞧她的样子又道：“你要不要先换下衣服？这万一你又向阮二庄主告状说我对你……这自讨苦吃的事还是少干为好。”
　　陆小凤殊不知经过之前那些事凌之蓉已对他好感大增，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善。
　　凌之蓉睡眼惺忪，困意一阵阵的袭来，哪有闲工夫和他耍花腔。
　　她瞪了一眼，不耐烦道：“我们惊鸿山庄邀请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下流小人？哎呀，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婆妈！”
　　凌之蓉揉了揉眼，继而又正色道：“说吧，是不是我三姐和花公子的消息了。”
　　陆小凤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然后道：“有没有消息，得看你回不回答我的问题。”
　　凌之蓉急道：“别卖关子！你问什么我定如实回答，快说！”
　　陆小凤道：“那扇坠是谁的？”
　　凌之蓉道：“是三姐的呀。”
　　她思索片刻又道：“那日我把扇子拿给三姐看，她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便让我把扇坠挂上，一并送给花公子。”
　　陆小凤道：“这么说来，其实扇子是你送的？”
　　凌之蓉结巴道：“我、我听说三姐大婚时花公子也会来山庄，我便想借着机会跟他说说话，送他个喜欢的礼物，以表、以表仰慕之情……”
　　她说到此处已然觉得自己的脸上如红云燃烧，话音也越来越小。
　　陆小凤见她这害臊劲儿，心中好笑道：“这哪儿是仰慕之情，明明是爱慕之情啊。”
　　世上的人为了能跟喜欢的人多亲近一些，哪怕大费周章也要寻得这人喜爱之物相送。
　　情窦初开，只怕皆是如此。
　　他笑着问道：“若是……他不接受你这情呢？”
　　凌之蓉似有思索，垂首低语道：“他若不接受……”
　　忽而又抬头道：“那便不接受好了！”
　　目若星河，笑靥如花。
　　凌之蓉笑得灿烂，这话却说的陆小凤一愣。
　　他见过了太多女人，那些女人不择手段也要赢得爱郎的心。
　　可他还从未见过在感情里能做得如此洒脱的女人。
　　也许是她喜欢得还不够，又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但她说了这番话，便已然令陆小凤佩服。
　　陆小凤又喝了口茶，道：“言归正传，你可知道楚庄主是如何得到扇坠的？”
　　凌之蓉不假思索道：“那是尹大哥送给三姐的啊。”
　　陆小凤疑惑道：“可是不笑剑客尹绝秋？”
　　凌之蓉没好气道：“明知故问。”说完又还了陆小凤一个白眼。
　　陆小凤心里虽笑她学了楚之柔的习惯，面上却还是正色道：“他人现在何处？”
　　凌之蓉揉了揉眼睛道：“怎么？找到他就能知道我三姐和花公子的踪迹了？”
　　陆小凤道：“八九不离十。”
　　凌之蓉眼睛亮了亮，道：“尹大哥现在应该于山庄别院准备几日后的大婚。”
　　陆小凤心中一喜，道：“明日我便去拜会他。”
　　准备起身离开之时，凌之蓉却急道：“明日？晚一时他们岂不是就多一分危险？这事怎能耽搁！？”
　　陆小凤道：“放心，这一时半刻他们还不会有生命之忧。”
　　说罢还了凌之蓉一个微笑，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陆小凤走得潇洒，凌之蓉却还未反应过来。
　　不过见他如此安心，想必也是胸有成竹。
　　那她自己又何必在这杞人忧天？
　　困得不行的凌之蓉裹着被子，慢慢挪到了床边。
　　“咚”的一声便倒在了床上。
　　酣睡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