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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阴云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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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滚了阵阵春雷之后,就下起了蒙蒙小雨。
天地之间,皆被雨雾所笼。
湖光山色恰似神仙作下的一幅妙笔丹青。
或许是不想破坏这朦胧意境,城镇街道上几乎没有几个小贩出来摆摊,更是看不见什么行人。
唯有茶楼里有些许热闹。
茶客们喝着热茶,听着说书人讲着故事,时不时喊声好喝个彩,这才给镇子盖住了几分清冷。
山下如此,惊鸿山庄中却是大不相同。
下人们忙里忙外,当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陆小凤坐在屋子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动静。
站在旁边的侍女见他不再动筷,便道:“陆公子若是吃完了,奴婢便收拾下去了。”
陆小凤心不在焉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呆望着屋外天空,难得的安静。
可是侍女收拾完毕后刚要跨出房门,陆小凤突然叫住了她。
他本就俊俏的脸上此刻笑意盈盈,任是哪个姑娘都无法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这名侍女也不例外。
但不是盯着他的脸,而是他微微翘起的四条眉毛。
陆小凤哪里知道实情,见侍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只当是侍女看他俊俏,笑道:“敢问姑娘芳名?”
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弱声道:“我……我叫鹊儿。”
陆小凤笑道:“不知在下能否麻烦鹊儿姑娘一事?”
鹊儿吃吃道:“陆公子指的是……?”
她的声音比起之前要柔和许多。
也许女人天生便是温柔的。当她们遇上男人的温言软语,即便是刚烈如火和冷若冰霜的女人也会流露出温柔多情的一面。
陆小凤道:“可否劳烦鹊儿带我见见新姑爷?”
鹊儿犹豫道:“这……”
继而又道:“庄主们没说不行,那就应该是可以的。”
陆小凤眼神一亮,笑道:“那鹊儿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来给我带路吧。”
鹊儿道:“陆公子稍等片刻,我把东西放回厨房再过来。”
她走时喃喃笑道:“想不到这四条眉毛动起来的时候这么可乐,嘿嘿。”
也许是下雨天气冷吧,陆小凤拿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待鹊儿再次回来时手里多了把油纸伞,也多了件红披风。
陆小凤见那红披风,问道:“这披风是?”
鹊儿道:“我回来时碰上了四庄主,这披风是她让我带来的。”
她又接着道:“说是公子的红披风这次没带来,雨天天寒,怕公子外出走动受凉,便让我拿来了。”
陆小凤接过披风,仔细瞅了瞅。
这披风的用料和针脚不知比他的那个旧的好上多少倍,必定又是花了不少钱。
女人都喜欢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温柔体贴,但她们更希望自己的温柔得到对方回应,而不是断然拒绝。
而陆小凤恰好是个识趣的男人,对于别人的好意他向来是来者不拒,或许这也正是他招女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陆小凤似想起什么,道:“花伯父那儿也送去了?”
鹊儿点头道:“嗯,四庄主亲自送去了。”
陆小凤披上红披风道:“想不到你们四庄主也是个挺细心的人。”
鹊儿望着屋外细雨浅浅笑道:“四庄主就是脾气暴了些,可她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好人。”
似有所回忆。
她忽而看向陆小凤道:“陆公子咱们趁着现在雨还小快走吧,否则下大了就不好办了。”
披着红披风的陆小凤走进雨中,恰如展翅凤凰,似要让周身的雨水燃烧殆尽。
水上长廊漫漫,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倒也是实在无趣的很,陆小凤边把玩着纸伞边和鹊儿聊起了家常。
他这才得知,原来现在这惊鸿山庄中收留的皆是身世可怜的女子,而早些时候也确是有男子被收留。只不过后因收留女子众多,反而不方便收留男子,便找好差事让他们离开了山庄。
聊了不一会儿,鹊儿就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山庄里的事。
鹊儿得意道:“陆公子你别看咱们山庄里都是女人,可论功夫和文采,有的还不比那些男人差哩!”
陆小凤半信半疑道:“哦?当真?你可莫要唬我。”
鹊儿道:“鹊儿怎敢唬您啊!这说的可是句句当真!”
她又叹道:“陆公子你来的不巧,若是早来两天便能看见我们下人上课了。”
上课?他倒还真未听过哪家下人也要上课的。
陆小凤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上课?上的哪门子课?”
鹊儿道:“就武术、读书写字、弹琴这些啊。”
陆小凤惊讶道:“你们还习武?”
听他惊诧,鹊儿愉悦道:“大庄主说习武不为别的,只为了强身健体,防范外敌,不挨别人欺负。别看我们都是弱质女流,可一个个的功夫都不差呢!”
陆小凤道:“不知是请的哪位教头?”
鹊儿掩嘴笑道:“陆公子想错啦,是我们大庄主亲自教呢!”
陆小凤一惊,道:“莫非弹琴和识字也是由几位庄主教的?”
鹊儿夸道:“真不愧是陆公子,一下就被您猜中了!”
她又道:“大庄主教习武,二庄主教写字读书,三庄主教弹琴绘画,四庄主教礼仪,当真是个顶个的严格呢。”
四位庄主不仅把这偌大的山庄管理得井井有条,连下人的德行都一并亲自教导,当真是令人不得不服。
庄主管理有方,下人多才自律,难怪惊鸿山庄在几年之间便可壮大至此。
陆小凤心下对这四位庄主不禁由衷敬佩,又叹这江湖上只怕有些名门正派都不如这女子如云的惊鸿山庄。
陆小凤抹了抹两撇胡子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又调笑道:“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江湖上就该由几位庄主来当家咯!”
鹊儿停下脚步,转身笑道:“陆公子快莫说笑了,二庄主说我们只图个生活安稳,那些个江湖乱世我们可不插手。”
她回身看了眼身后阁楼,俯身行礼道:“前面就是尹功子所居的社燕阁了,奴婢还有事,陆公子请自便吧。”
说罢便离开了。
陆小凤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屋内无声。
又“咚咚咚”叩了叩门。
依旧无声。
陆小凤只得冲着屋内喊道:“尹绝秋公子可在?在下陆小凤。”
未闻半点声响。
陆小凤寻思这尹绝秋也许恰好有事出去了,便想过会儿再来。
可谁知他脚还未踏出三步,这屋内便有了动静。
“呼——呼——”
这声音陆小凤听得并不真切,他附耳于门上,才听清这竟是鼾声!
陆小凤一头雾水,不知这尹绝秋搞得什么名堂。
他推了推门,似乎并未上锁,便推门而入。
环视一周,屋内景象与他猜的不差分毫。
尹绝秋的确是睡着了,只不过是衣冠整齐地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枕着柄剑,而不是如陆小凤想的那般。
陆小凤深知好梦被扰是件多令人暴躁的事,但此刻关乎花满楼与他未婚妻子楚之柔的行踪,事关重大,即便是做个扰人清梦的恶徒,他陆小凤也认了。
陆小凤上前轻拍了尹绝秋的肩膀几下,却不见他醒来。
继而又使了点劲儿,依旧不见他有所反应。
陆小凤见轻拍无用,便把手下的动作换成了摇晃。
他嘴里虽轻轻念叨着“尹公子,尹公子”,手下却是毫不留情,晃了个厉害。
这下尹绝秋终于醒了。
他抬起头,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尚未清醒。
尹绝秋揉揉眼道:“谁……叫我……”话毕还不忘打个大大的哈欠。
陆小凤道:“是我,陆小凤。”
一听“陆小凤”三个字,尹绝秋放佛一下子清醒,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忙道:“小弟久闻陆大侠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陆大侠快请坐!快请坐!”
陆小凤这才看清尹绝秋的模样。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双眼清澈有神,长相清新俊逸,仪表堂堂,令人根本无法将他与江湖上满手鲜血的剑客联想到一起,反而像极了一个初涉江湖的翩翩少年郎。
陆小凤摆手道:“莫叫什么大侠,受不住,受不住。”
尹绝秋点头道:“那不知陆大……陆公子找我所商何事?”
陆小凤从腰上解下扇坠,问道:“这扇坠可是尹公子赠与楚庄主的?”
尹绝秋仔细端详,不解道:“是我给柔儿的,怎么?”
陆小凤道:“阁下可知楚庄主与花满楼失踪了?”
尹绝秋拍桌而起,大叫道:“什么!?失踪了!?”
虽然平常人的未婚妻子失踪必然也是这样的反应,但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名剑客而言,这反映实在有些刻意。
陆小凤心中已然起疑。
陆小凤安慰道:“尹公子莫急,他二人此时尚无性命之忧,我现在也有了些线索。”
尹绝秋这才坐下,急道:“陆公子请讲,若有尹某能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小凤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昨晚可是你约了花满楼到湖边?”
尹绝秋一愣,继而点头道:“是我。你怎知道?”
陆小凤看着扇坠道:“这扇坠既然是你赠与楚庄主,那它便不会出现在花满楼那里。”
哪有女人会把未婚夫赠的礼物转送给别的男人?
他转而看向尹绝秋道:“既然不是楚庄主送的,那必然是你让楚庄主交给花满楼的。你为何要约他去湖边?”
尹绝秋一拳捶在桌上,痛恨道:“都怪我!我原想当个媒人,撮合撮合他与凌四妹!岂料……岂料酿成了大祸!”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道:“昨晚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尹绝秋道:“昨晚我到湖边时,湖畔根本是空无一人。”
他又问道:“可柔儿又怎会失踪呢?明日……明日便是大婚啊。”
话语间的痛苦当令人可怜,当真是真情流露。
陆小凤思索片刻,道:“无妨,我保证楚庄主今晚便会回来。”
尹绝秋眼睛一亮,道:“陆公子当真?”
陆小凤笑道:“说一不二。”
尹绝秋眼含泪光,起身抱拳道:“多谢陆公子相助!”
陆小凤道:“不用谢我,好好准备明日婚典吧,在下告辞。”
出了社燕阁的陆小凤蹙眉望着天,叹了口气。
心中满是疑惑。
虽已知楚之柔踪迹,却不知尹绝秋为何要这样做。
而花满楼此时身在何处,他却不能断定。
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空中依旧细雨未停。
依旧阴云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