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
-
第七天。
“志文,你留下来照顾梁放,瑞年和阿张你们今天过滤海水,我去找找……”
“我不干!要做你自己干个饱!”李瑞年粗声粗气地打断何天甲的话,这些天来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毕竟也是个大学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还得忍受可能再也走不出去这里的猜想给的恐惧,他快要崩溃了。
平时会在一旁用军事刀削木条做捕鱼工具的阿张,这一回无所事事地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示。
何天甲凝重地看了一眼李瑞年,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求救的目光投向方志文:“那志文你能负责和阿张一起过滤海水吗?今天瑞年就负责留下来陪陪梁放好了。”
何天甲总是这样,很懂得平衡的艺术,他知道如何安抚一个人的心情,也知道什么场合用什么手段去让一个团体的不稳定因素稳定下来——就好像现在,把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李瑞年交给乐观开朗的梁放,情绪感染,也由着情况比李瑞年凄惨很多的梁放开导下他……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方志文毫无怨言地走到一个沙子堆好的坑上开始自己的工作,其实他心里的不安不比李瑞年少。何天甲戴着一只名贵的瑞士表,虽然进水了但并没有坏掉,表上显示他们已经流落到这个荒岛上七天了,期间别说救援船,连沉下去的那艘船的残骸都没见到。
方志文早年便离家北漂,他独立特行的性格导致他常年不跟亲人联系,除了公司的同事和青梅珊珊,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意识到他失踪了……而他请了两个月的假期,怕是所有人哪怕联系不上他大概也只会以为他是玩得忘乎所以吧。方志文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确是这样的人,也怪不得别人会那样想。
另一边,梁放和李瑞年在聊天。
“不用担心,没事的。”虽然这是一句废话,但由连坐起来都很艰难的梁放说出来总是很能安慰人。
“嗯。”李瑞年刚才暴躁的情绪这一刻也平复下来了,他回过神来觉得刚才自己那样对何天甲吼很不地道,何天甲这些天来为他们几个一刻不停地找食物、搭临时帐篷,还不时要找他们谈心开导他们……对待这样一个好人,李瑞年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对着他发火,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如说说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吧?”梁放找了个话题。
“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就说说嘛。”
李瑞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肯定是去找我爸妈,然后再也不往外跑来跑去了。他们说得对,摄影的确不能当饭吃。”
“你读的是摄影?”
“不是,”李瑞年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羞的,“我本科学的是计算机,后来跨考读的新闻学研究生……我一直很喜欢摄影,但是家里人不同意,我就一放假就带着相机到处跑。”想起自己那全部私人财产买的单反和镜头已经全部“葬身”海底,李瑞年依然是心有不甘肉痛得咬牙切齿。
“摄影是个好娱乐。”梁放是个神奇的人,他好像什么领域都知道一点,“我有个朋友,好像在摄影界还挺有名的。”
“哦……”李瑞年现在对摄影已经完全没想法了,他现在才意识到原来生存是一切梦想的基础。“那你呢,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没认真想过……真要说的话,估计就是赶紧辞职,然后绑上我那位出国结婚吧。”
“哈,你还敢到处跑,不怕又流落荒岛?”
“没办法啊,国内结不了。”
“为什么?”李瑞年问完,梁放便缄口不语了。李瑞年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他和我都是男的。”
“啊?”李瑞年惊了一惊,差点接不上话:“你是……同志?”
“哈哈,”梁放被这个九十年代的叫法惹笑了,也不否认:“嗯,是啊。”
李瑞年愣了一愣,有些尴尬:“我,我没歧视你的意思……我身边有些朋友也是。”
“我知道……不过我也是说说,人家就算被我绑了,也不一定愿意签字啊。他都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梁放眼睛有些红红的,“我挽回不了他了。怎么做都不行了……已经不行了……我乞求过他的原谅,他不要了。”
李瑞年在这一刻有点后悔没去过滤海水。
“……也好。”梁放叹了一口气,说:“在去我们相识的岛屿的海路上死去,也不错。”
“嗨,说得这么晦气干嘛呢……你要真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世界上这么多……呃,好男人是吧。”
“我是孤儿。”
梁放说完这句,泪水就沿着脸颊默默地流了下来。
“其他人都不行,我只要他,只要他……”说完,梁放就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面目痴狂地大叫大吼。
听到声响的方志文和阿张跑过来,只见梁放不顾自己尾椎上的伤势拼命地翻身想用头去撞地,阿张这时出手护着他的头,梁放闹了一阵又停下来,被尾椎后面的伤痛加上揪心之痛弄得晕了过去了。
找了一些似乎能吃的果子回来的何天甲听了这事,想了想,说:“其实梁放跟我说过,他有精神病史。”
“有精神病历史的人还能当上公务员?”
何天甲刚想开口,阿张就嗤笑了一下,说:“怕是他自己妄想出来的职业吧。”
何天甲点点头,说:“我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张工作证,有他的照片,上面写着他是一个电焊工。”
“啊,难怪了……我就说他要是公务员怎么脚上穿的是冒牌球鞋……”方志文嘀咕。
阿张忽然说:“你翻过他的口袋?什么时候。”
何天甲显然是没想到阿张会问这个问题,他说:“对不起,我没征求他的同意。有天晚上他似乎在哮喘,我就查看了下他有没有带药在身上。”
“是吗?”阿张说,“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也掏过我口袋?我没哮喘吧。”
何天甲脸色都青了,他以为阿张已经睡死了。
话题忽然引到这里来,李瑞年也有些慌了:“队长,你翻他们口袋干什么……你也翻过我们的吗?”李瑞年的口袋里有一块小的压缩饼干,是某天他出去找食物看到泰葛和对方聊了几句,对方忽然给他的。他一直偷偷地收着没告诉任何人,吃树皮树根实在受不住了就掰下一丁点和和口味。
最不担心的反倒是方志文,他口袋里就只有一张船票票根,他都懒得翻出来。
“对不起各位。”何天甲忽然郑重地鞠了一躬,“前天晚上有点冷,我就想看看各位有没有打火机可以生个火,又不想吵醒大家。”
“大热天的冷个屁!”阿张忽然怒吼道,“打火机你可以拿走,把老子的军事刀还给我!”
何天甲深吸一口气,像做了什么决定地,冷着脸对阿张说:“张哥,就不要逼我挑明了吧。”
“你在说什么鬼!”
“你可是个危险人物,作为在潜逃的杀人犯,我可不知道你拿着刀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还是交给我们来保管比较好。”何天甲在这里用了“我们”,不经意地把阿张从他和方志文以及李瑞年的阵营里排除开去。
这一招很有成效,方志文和李瑞年都吓了一跳,隐隐地往何天甲的方向靠了靠。
“你放什么屁!我不是杀人凶手!”阿张也有一瞬慌神,但回过神来后是凶狠的怒视。
“我和你一起坐了两趟船了,你可能没有留意到我,但我一直有警惕你。在境内上船的时候有警察进来排查找在潜逃的杀人犯,你那时候貌似不经意地躲进了洗手间,你不是在避警察又是什么。”
“那些警察不是来抓我的。”阿张无奈地抓了几下头皮,“我是犯了点事,但不是杀人!”
“不管怎样,刀子先放我们这里吧,我们也比较放心。”
阿张看了一眼何天甲,又看了眼已经对他有点防备的方志文和李瑞年,不甘心地背过身去,走进了丛林里。
“他会回来的。让他平静一下。”何天甲笑笑说。
果然,阿张在傍晚的时候从树林里走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泰葛,他们在小阵营的不远处聊了些什么,然后阿张略一思索,最终还是选择回到阵营这边来。
何天甲见阿张回来,站起身递给他一些果子,真诚地道歉:“张哥,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地道,擅自拿走你的东西还振振有词,不过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你怕我会杀了你们?”阿张嗤笑,不过看上去似乎没有离开时那么愤怒了。“我杀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吃了你们?”
何天甲看了看方志文和李瑞年还有睡得沉沉的梁放一眼,拉了拉阿张希望他到别处说话,阿张一摆手就挣脱开何天甲的手,何天甲一时间有些尴尬。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别鬼鬼祟祟的。”
“那好。我只是希望你能理智一点,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当务之急应该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不是闹个人脾气的时候。”
“满嘴放炮。”阿张连看都懒得看何天甲一眼,“看来泰葛说得还真不错,你就是个不可靠的只会小题大做的笨小子。”
何天甲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只是有些疑惑:“我小题大做?现在我们流落到这里,而我们还不互相信任是小题大做?”
“不互相信任的那个是你吧?”阿张懒得多费舌嘴,躺下就要睡了,“别以为我没办法从你手上拿回我的东西,我只是懒得跟你计较。你有种今晚继续摸我口袋,或许还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方志文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一旁围观的李瑞年狠狠地看他一眼要他别说话。
阿张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志文一眼,说:“想知道今晚就来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