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灯》管秋生

2、锦瑟（2）

　　翌日。
　　“嘿嘿，你们有没有听说，昨晚林家老二和老赵家的虎子夜巡，他们看见鬼了！”
　　“吹牛呢吧！看见鬼了还能囫囵个儿回来？”
　　“说是在莲花池的桥上看见的，那鬼就立在桥上，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哎呦喂，别吓人。哪个中元节前都会出点事！”
　　……
　　一大清早，坊间就已经传开了林二和赵虎昨天晚上遇鬼的事情。七嘴八舌，三人成虎。把那鬼说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鬼怪，十分可怖。
　　有人便起了疑问：“你说那鬼怪这么厉害，那虎子和林二是咋个回来的？”
　　有知情人答：“据说吓的不轻。半夜发冷汗，今儿个一大早他们就去庙里烧香了。”
　　说曹操，曹操到。林二和赵虎和他们的母亲搀扶着走来了。人群一下子沸腾开了。
　　“嘿嘿，哥们！听说你昨儿个晚上撞鬼了！”
　　“那鬼身长八尺，青面獠牙？”
　　“你们吹牛吧！若真看见了那东西，咋个回来的？”
　　“吹牛！”
　　“谁吹牛！”赵虎有些怒了，“我们真个看见了！”又推了一把林二，“林二也看见了！你让他说！”
　　林二却没有回应，他呆呆的看着市井的一角。
　　那里有一个卖荷叶糕的小摊子，荷叶糕是夏季的时令糕点，便是在鲜荷叶上面蒸蜜糕，不仅甜腻还有一股荷叶的清气。
　　此时一笼荷叶糕刚出炉，青碧的荷叶盛着雪白的糕点，热气腾腾又香气扑人。
　　一个白衣少年同一个青衣少女立在小摊前，二人相貌不俗，年纪看着都不到二十，那少女一双丹凤眼水光潋滟，看着面食摊，垂涎欲滴。
　　少女拉了拉少年的衣摆，“我要荷叶糕！”
　　少年付过钱，少女欢天喜地接过糕点，打哈欠似的吹着热气，少年叮嘱道：“当心烫，把嘴烫着了就不能贪吃了。”
　　少女咬了一口便叫“好烫好烫！”，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少年便从她手中接过糕点，放到嘴边轻轻的吹着。
　　林二直愣愣的走到他们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仿佛要把她嵌到眼眶里。
　　少年把吹好的糕点递给少女，说道：“走吧。”二人抬脚便走。
　　林二拦住他们，问那少女：“昨天晚上，是你立在桥头的？”
　　少女一嘴的荷叶糕，含混不清的问道：“什么？”
　　林二细看那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脸天真明媚，是与时下美人不同的风流态度。如今流行柳叶眉、水杏眼。姑娘们都描着又细又弯的柳叶眉，而这少女一对一字眉并不打理，天然的粗眉横在光洁的额头上，映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那眸子迎着日光，便泛出琉璃般的光彩来，夺人心魄。皮肤白嫩不施脂粉。脸上还沾着点心屑儿，樱桃小口有滋有味的咀嚼着荷叶糕。
　　林二见少女如此天真无邪，便有些疑惑起来。又见她青色的大氅，身量与昨晚立在桥头的那个身影颇为相似。况且十分面生，小镇上何时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壮了胆子又问了一遍：“姑娘，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立在荷花池的桥上？”
　　少女点头道：“是啊。”
　　她答的如此坦率，倒把林二惊了一惊，他又问道：“姑娘在那里做什么？”
　　少女道：“唱歌啊。”
　　林二又问道：“为什么……要在桥上唱歌？”
　　少女想了想，道：“我高兴啊。”
　　林二：……
　　此时，少年朝他行了个礼，林二这才注意到这个俊逸的十八九岁少年，少年同样有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只是同少女眼睛的空灵天真相比，少年眼中却是忧郁的黑色。
　　少年温和的道：“这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林二此刻道是有些恍惚，昨天晚上是这个姑娘立在桥头？她不是鬼？可是，如果不是鬼，怎么会在鬼节将至的晚上立在桥头作悲歌？她身边那团白色的东西是什么？他心中许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勉强笑道：“我看二位不是本地人，不知二位来本镇有何贵干啊？”
　　少年道：“我们来找一个人。”
　　林二问道：“何人？”
　　少年道：“长平巷杜府，杜衡杜公子。”
　　林二心下越发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索性要求给二人带路。二人同意，林二同母亲说了一声便同二人去了长平巷。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看热闹的人和瞠目结舌的赵虎。
　　一路上，林二有心同二人攀谈，可是少女只顾吃点心，少年三言两语略作敷衍。林二也越发词不达意，心下烦闷。正郁结着，忽听见少女问道：“我听说这杜公子已经是第二次应试不中了？”
　　林二答道：“可不是的，杜公子也算命苦，六岁没了母亲，十六岁又没有了父亲。不过人倒是聪明过人，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只可惜父亲去的早，他父亲死后他便不怎么在诗书上用心。倒是喜欢游历四方，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去京城应试不过是出去玩的幌子。到底是没有父母教导的缘故啊。”
　　少女笑道：“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林二问道：“看姑娘的语气，似乎与杜公子不熟悉，不知怎的过来找他？”
　　少年道：“受人之托。”
　　正说着，便道了杜府，二人便向林二拜辞。林二一路没有探问出什么，自己一头雾水，又不好再跟，只能同二人告别。
　　门童通传之后，杜衡在花园见了他们。
　　二人走进杜府花园，便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花园布置的清雅别致，各色花木相映成趣，点缀的恰到好处，花园小，没有水池，却有两个大缸养起了睡莲；没有亭子，却是紫藤萝和荼蘼绕在木头上搭成花廊，若是春季紫藤花开，坐在廊下仰头便是紫藤，到了夏季紫藤叶浓荫可以庇人，且有荼蘼花香。足见主人匠心独具。
　　杜衡一身家常半旧直缀，立在画廊里迎客，清晨的风吹动着碧绿的紫藤叶，映着他清雅如同春风一般舒展的面容，如同画卷。
　　这是一个给人感觉如同夏季清晨阳光般和煦温暖的男子，如同这别具一格又美轮美奂的花园，每一处给人感觉都是不合规矩，每一处又让人觉得如此舒适合心。
　　花廊的布置恰到好处，穿堂风携着荷香吹过，令人身心舒畅，少女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赞叹道：“好舒服！你真是个有心思又会享受的人！”
　　杜衡笑道：“这个花廊费了我不少心思，可谓四季皆宜，春季宜赏花，夏季宜纳凉，秋季宜静思，冬季宜看雪。”
　　少女看了一会，若有所思：“你果然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长的还这么好看，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如此死心塌地……”
　　少年走过来同杜衡行礼。
　　“在下申无常，这是表妹解灵。她顽劣无知，冒犯了。”
　　杜衡温和笑道：“我觉得解姑娘一派天真，很可爱啊。”
　　解灵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道：“你这么夸我，该不会是喜欢我了吧。你可千万别对我动心思，我们来找你，是要和你说一桩风流公案的。”
　　杜衡十分奇怪，正要开口，解灵又说：“在三个月前，你去京城赴试，那一日去京郊山上游春，晚上住在山上的桃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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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痴情章节男主登场